看似丑陋，食之美味

以昆虫作为食物菜肴，在我国已有悠久的历史，有些还被列为御膳食品。据史书《宋朝事实类苑》记载，我们早在宋朝的老祖先就有此喜好。各地各族人以不同的虫类作为食品，形成了不同的风俗习惯，而在广东粤菜里，以虫类做的佳肴是最有特色的。昆虫食法五花八门，虫菜花样也层出不穷。龙虱、蚂蚁、禾虫、桂花蝉、葛虫、蜂蛹、蝗虫、蝎子……这一个个别说是吃，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可是在我们广东人的盘里都是美餐。

在所有的昆虫中，最受广东人欢迎的是禾虫。有着“禾虫过了恨唔返”这句成语。禾虫是广东地道的风物，不仅有口皆碑，而且有诗为证。广东乡土诗人咏禾虫的很多。南海黄廷彪《惜阴轩吟草》卷二《见食禾虫有感》七律云：

一截一截又一截，生于田陇长于禾；

秋风鲈鲙寻常美，暑月鲥鱼亦逊他；

危制味甘真上品，调来火候贵中和；

五候佳馔何曾识，让与农家鼓腹歌。

所谓“秋风劲，禾虫正（靓）”昨天中午，广州的朋友给我电话说是一起去吃禾虫。哈哈哈，我马上答应了。

三个人驱车到中山禾虫的主产地神湾镇。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吃禾虫的好时机。禾虫一年有两造，在农历三四月出水的叫“荔枝虫”，这时期的禾虫体型小，吃时带点腥味。而在农历八九月出水的“金花虫”，不但数量多，而且体肥质佳。

到了神湾镇问了两三家酒店都说没有货了。原来今年神湾的禾虫因成熟期时遭遇台风“黑格比”来袭，海水倒灌，咸水漫过禾虫滩，致使脆弱的禾虫纷纷见“咸”死，加之近日上市的新鲜禾虫少，所以有些酒家的货很少，要先预定才能吃到。最后经过另一个朋友的朋友介绍，我们才在一家恒心酒楼订到位子，总算没有白跑，不过一问才知道价钱很贵，一斤禾虫要98元。酒楼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前几天更贵，一直卖108元一斤，这几天便宜点，但比以前要贵那么10多元。我们听了咂舌。

禾虫在中山、番禺、东莞、顺德、南海等地很受食客欢迎。禾虫是一种不能人工养殖的水产，只能生长在没有污染的滩涂地里，靠吸食禾苗的根茎繁殖。目前，神湾镇大约有3600亩禾虫滩，是中山禾虫的主产地。禾虫一般选在初一、十五夜潮涨时出造，密密麻麻地浮游在河涌的水面，颇为壮观。渔民在河涌的出口处设网，亮起手电筒或点一盏灯，禾虫见光便随水自投罗网。

禾虫属于沙蚕科目，学名“疣吻沙蚕”。其色金黄带红、杂绿。虫身丰腴含浆饱满、多腿绥行，多栖身于咸淡水之交的稻田表土层里，以吃禾稻充饥，身长3至4厘米，含丰富的蛋白质和维生素。样子丑陋，身上随时交替变换着红、黄、青、绿、蓝、紫等颜色，这让不少“以貌取菜”的食客望而生畏，不敢下箸。鲁迅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最勇敢的。”可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没有见过禾虫，如果见过，鲁迅一定会说：“第一个吃禾虫的人是最勇敢的。”

禾虫的味道极其鲜美。食过禾虫的人都纷纷对其鲜美一试难忘，更有甚者到达痴迷的地步。曾经有这么一个夸张的小故事，话说有个嗜食禾虫的农妇，丈夫初丧，于是捧着盆子到河边“买水”做丧事。回途的时候突然听见“禾虫”的叫卖声，竟然置礼法于不顾，马上泼掉所“买”之水，用盆子来装禾虫。旁人劝阻，农妇则答：“老公死，老公生，禾虫过造恨唔返！”故事的真实性无从考究，但禾虫的美味诱人已经可想而知了。

我们要了一份酒楼的招牌菜——瓦钵焗禾虫，一份禾虫蒸蛋，一份酥炸禾虫。小志说对着小酒嚼着禾虫是最有味道的。他小时每逢荔枝成熟蝉儿欢呜时，就睇到“老豆”在二沙头江边小艇买回几两禾虫返家，在厨房忙碌片刻香喷喷的禾虫煎蛋、腊味禾虫焗饭、陈皮钵仔禾虫蒸蛋便呈上饭桌，对着小酒嚼着禾虫，带着岁月沧桑的老面顿时泛上淡薄的红光。我们为了让小志回味童年的快乐，叫了一瓶五粮液。

菜来了。首先端上来的是酥炸禾虫。一条条被炸得金黄色的禾虫，衬托着白色的磁盘，格外显眼，就像一条条蚯蚓。小志迫不及待抓起筷子夹起一条，放进嘴里嚼得吱吱有味。他旁边的女朋友小雅夹着看了又看，就是不敢吃。小志说你们快点吃，要不一冷味道就不鲜美了。我看看身边其他餐桌的食客，只见他们菜一上桌纷纷举箸，顷刻盘净。我夹起一条，放进嘴里慢慢咬嚼，感觉皮质酥脆、肉质鲜嫩、味道酥香、肥而不腻。

好吃吗？小雅问。好好好。我点着头，又夹起一条放进嘴里。小志端起酒杯“来，喝点小酒，味道更不同。”我连忙端起酒杯，啜了一小口酒，肉嫩酒香，别具风味。

半个多小时后，服务员端上一个瓦钵，里面盛的着就是酒楼的招牌菜——瓦钵焗禾虫。揭开盖子，一阵奇香扑鼻而来，金黄色一团，上面撒了一些香菜。小志挑开香菜，用调羹盛起一块。我学着他也用调羹盛起一块，放进嘴里，肥嫩软滑，清香鲜美，咬到虫体，则有脆脆的感觉，香酥嫩滑，入口即化，口感很好，妙不可言，令人回味无穷。

禾虫的美味让小雅忘记了其丑陋可怕的外形，边吃边赞不绝口，还说等下吃完要向大厨学学做这道菜，以后自己在家里也能吃到。小志笑了笑说他就会做这道菜。小雅和我不相信。小志说其实大部分中山本地人都会做这个瓦钵焗禾虫。他说炮制禾虫是很复杂的：将新鲜禾虫用清水漂洗干净，隔清水份，用瓦钵装置，淋上生油，片刻后放入细盐，盐粉所到之处，禾虫随即爆浆而亡，此后加入鸡蛋、新会陈皮，榄豉，搅拌成胶状，装入瓦钵，再加瓦盖，隔水蒸熟，蒸熟的禾虫稍凉后再上下连钵用炭火烘干，原钵上席。听得小雅刚才那份兴趣一点一点较弱，最后不开口了，只骨折吃禾虫。我和小志见状哈哈的笑。

我们又点了一份禾虫汤。味道也很鲜美。据酒店的服务员介绍，神湾禾虫汤采用新鲜禾虫和晒干的禾虫一起煲，兼取其香味和鲜味。

吃完饭，小雅吵着要看活的禾虫，我也想看看。于是我们在经理的带领下到厨房后面。看着一条条蠕动的禾虫，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刚才吃到的美味的东西竟然是它。禾虫的样子确切的说就像粪便中的蠕虫，体细长稍扁，长40～80毫米，宽约5毫米，全体有60多个体节。前端背面到口腔基部绿褐色，后面稍带红色，背中央浅红色。头略呈六角形，有大眼2对。我挑起一条禾虫，放在手掌心，仔细端详，原来这小东西的头部腹面中央有一个笑口，长着4对触须，旁边各有2个触角和触手。腹侧则有一条像舌头形状的小叶，刚毛多而长，大多成桨状。

小雅直呼恐怖恐怖。旁边酒楼的经理哈哈大笑说：“很多人尤其是北方的女士，第一次看见它，打死也是不敢吃这第一口。”

禾虫的烹制方法很多，可蒸可炖，可煎可炸，只要加上姜、葱、油、盐，蒸、炒、煲、炖、焗都可以制成味美可口的佳肴，或焦香可口，或清甜香滑。其中以瓦钵焗禾虫最显风味。而禾虫蒸蛋、酥炸禾虫、禾虫汤等等也都滋味十足。除此以外还可以腌成咸禾虫或晒禾虫干，或者捣烂制成禾虫酱，甘香无比。

番禺的花好悦园的十八涌铁板啫南瓜花禾虫，更有耳目一新的视觉与味觉。掌门人森哥用80度温水将禾虫飞水后、加入陈皮，胡椒、榄仁、南瓜花、红枣蓉鸡蛋液在铁板上啫，当禾虫啫熟后洒上炒香的花生米，吃起来不但有禾虫的鲜香，南瓜花的甜香，更有果仁的脆香，真可谓：用尽心思食禾虫，香甜鲜滑为大众。

禾虫不但好吃而且具有药膳功效，能滋阴壮阳、健脾、暖身、祛湿。《本草纲目拾遗》中写道：“禾虫，闽、广、浙沿海滨多有之??????食之补脾健胃”。《中华本草》有一药方“禾虫，5-10条煎汤，内服，主治脾胃虚弱；泄泻；贫血；水肿。”

在广东，禾虫加上禾花雀、禾花鲤鱼，就是著名的“三禾宴”了。近来，由于禾花雀列入动物保护名单，“三禾宴”已不再出现。早几年沪上新雅粤菜馆曾有禾花雀供应，可能受到禁令，现也不见踪迹。故今日能尝到禾虫，亦算有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