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怀流年

我窝在被子里，感受着时间流动的气息，缓缓的，却不容置疑。曾经有一句话：当我的回忆变得愈渐丰盈时，我才发现岁月走的如此匆匆，而自己也已经经历了这样多。

忽然就想起童年时代住过的村庄。夏天的清晨，那个不大不小的村子里，一群一群的人便会赶着去集市，三五成群，闹哄哄的。有的骑着自行车，轻轻巧巧却慢慢悠悠；有的开着老式的摩托车，一路上不停止嘶哑又碎裂的争鸣；老人们干脆就结伴步行，脚踩在铺满小路的石子上，仿佛附着了窸窣的的声响。去集市的小路拐角很多，车铃声、喇叭声还有零零碎碎的说话声交替着，起伏着，像是某一段小河上的波光粼粼，后来那一阵波光随着东升的朝阳变得更加的炽烈······

我回想着，仿佛是初春的杨柳瞅着萌芽，内心不禁也长出毛茸茸的嫩黄。我不止一次想到，多少个夜晚，我能感觉到万籁的气息：窗外，青蛙躲在河岸边一片幽深的草丛里；蟋蟀微晃着触角，唧唧的远离了石缝的狭小。宁静的夜色中，又是哪只不知名的小虫爬上了墙角——或许是一只飞蛾，这使我想到黄昏：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的敛尽，房间里只有白炽灯伸长了脖子，脸庞泛起微弱的黄色的光晕。这时，一只飞蛾从窗缝里潜进，横冲直撞地扑向那抹单弱的灯光：它先飞绕几圈，继而由于过度激动，额角撞在墙面，于是被击落在墙角，留得一口气只能挣扎扑腾。

雨来的格外清晰。半夜，风扰过一阵睡意后，雨便直直击在棕榈叶上。棕榈树的叶子并不茂盛，东面一侧树叶以及树干更留着褐黑的迹象。在很早的时候，那棵棕榈树便被夏雷狠狠击过，当时村里的老人们一阵猜疑······如今，这来自雨夜的声音似乎格外的清晰。我不得不感慨岁月，而现在摆在我眼前的更是时间。

时间可以轻易地搬弄是非，酿成物是人非，我懂。然而我好奇的是，为什么时间模糊过去的同时，却又让某些记忆更加的真实。我仿佛可以记得春天，我是怎样把名为马兰头的野菜一棵一棵辨认，将它们的根茎剪断装进黑色塑料袋；我也可以记得我是怎样爬上树干，把桑葚轮流摘下，红色的汁水染红了手掌；我也记得我是怎样跟了奶奶去田里插秧，一步一个脚印沉浸在水下······

时间让我惊慌，却亦让我明朗：它把背景抹得像山水画一样朦胧时，它又把鲜花绽放的娇艳欲滴。我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当我现在来看当初时，一切变得婉转：村口追着孩子打的父母，我认为他们粗鲁的可爱；清晨池塘边洗衣妇女的喧闹，我觉得亲切；我甚至发现，冬天的飘雪怀有一种温暖，夏天的蝉鸣藏着不一样的清亮······

缓缓的回忆让我的思绪飘得很远，忘却了睡眠，我似乎听见时间也在留恋，留恋着留言：轻轻地，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