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泥香

2012-03-08 13:31 | 作者:隐入丘樊 | 散文吧首发

前几日无意浏览了堂姐的相册,一张似曾相熟的照片晃进了眼前。弯弯壑壑的山路,鳞里交错的梯田,还有那条努力才能辨别出的小溪,这便是炉前吗,多年未曾谋面,怎会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我恐怕是记不起第一次来到世上的那个草木初黄的季节。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座伟岸的大山,一处粘在山腰的庄寨。月溪绕村而过,草木混带泥香。邻里相敬,鸡犬和鸣。山垄间稻草垛,村前村后的楠竹林,散放出一种安静,一份祥和。故乡便这样一处静静躺在群山的怀抱里,存在于悠远山歌中的地方。直到我咿呀学语,知道了这个地方叫做炉前。

山窝窝里的很多老事,是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一帧一帧连带着一段段天真无邪的记忆。尘封在某个角落里,常年不曾易质,可以回味,可以品尝。

大概是四五月份吧,总之是杜鹃花红的时候。那时放晴的晚,到了时候,总有三五个放牛伢子一路扑打着蝇碟一路把牛犊驱赶到松山岭。山颠处向阳的一面生满了映山红。清蓝色的天空下,一簇簇,一从一从,红的乱眼,像绣在林坡上朱红色的花锦,像闪耀在白昼里的繁星。

黑鹇和鹌鹑胆子顶小,栖在半人深的栉木从里,落脚处只要有半点声响。就一窝的向空仰飞而出,那边划空而过,原地还留着的惊恐的叫换声。只要够眼急手快,扒开灌木,说不着还能掏出几颗温热的蛋和几只只会拍打羽翼的雏鸟呢。只是不会常常得手,不过这样一来,反会到清静许多。稍稍的找处地收拾下,摘根狗尾巴衔在嘴里,把身子埋入草堆丛里,日照够不着,山风吹不到,只要牛放树庄子上珊牢了,还能饱饱的睡上一觉,半响午的天真烂漫。直到山下的炊烟里传来了母亲的隔山呼唤声,于是牛也喂肥了,人也精神足了,这才又陆陆续续绕着弯弯曲曲的下山驱牛返回。盛的时候,稻谷便熟了,乡下山多,水田都从山腰上一道一道掘出来的,灌满水时,如一条条缠蜿蜒的银蛇。从山顶看去,其状甚是壮观。南方都种早稻和晚稻两季谷。早道分撒种,盛夏时候谷粒便饱满金熟了。这时若赤脚走在田埂间,一路总能嗅到一阵阵袭人的谷香。乡下人偏这种味道,他们总说:“好好嗅嗅吧,这是丰收,这是成熟。”

到了真正下水收谷时,小不点们只能靠边站了,大人们把打谷机抬进水田,日光越烈干的越起劲。银晃晃的镰刀来回闪动,轰隆隆的打谷声响彻山野,一筐筐金黄饱满的谷子被挑下山。女人们早做好了准备,把谷子在晒谷坪摊开来。几日过后,湿湿的谷子便成为了可以入仓的熟粮。除了洋溢在脸上的笑容,乡村又会回归往日的宁静。

等到秋分一过,日子便彻底可以数着来过了。该是好好的休养生息时候,庄稼人也会安分起来。做点琐碎的闲活,唠唠旧年的往事,算算两季的收成。连语调都是悠长满足的。仿佛日子这般过下去,给神仙未必也肯做。守不住家总是些捣蛋的孩童。把牛往库提上一赶,人就鸟兽散了。那时松山水库霞红晚照,几只黛颈鹭贴水面拍翅掠过。金鳞鳞的波光深处,一舟一影点在落霞之中。山歌远远传来,带着一阵拗口的土味,却在群山中旷远,悠沉。我们是顾不上这些的,早在一畔的林子间驱逐鸟兽去呢。

要说这些故事,实在道不完,讲不尽。山里人都跟老松树根一样朴实,年年月月重复的是一些同样的事情。朝作晚息,春耕夏种。山村便始终伴随着一份经年不变的格调,然而越是平凡的岁月却带给人越难以磨灭的印记。

对于远游他地的人,身干是故土塑的,心是故土粘的。自始至终装在行囊里的是故乡一草一木。迷失在城市的浮华中,多年未返回故里,也不知道山窝窝换成了怎样一副模样。但是许久过后,无意听到故乡的土语,闻到故土的泥香,忆起童年的趣事,总能在心底升起丝丝温暖,给自己换来会心的一笑。就像是听到了母亲在呼唤自己的乳名,让人忘记了奔波的苦楚,辗转的硬伤。这,便是故土情节吧。

评论

  • 冬竹:这才是优美而又朴实的散文,情真意切,但在“散文吧”里很少读到这样真切的佳作,比那些辞藻华丽、无病呻吟的所谓的“美文”好得多,向你问好!
    回复2012-03-14 1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