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含笑饮砒霜

2008-10-27 08:26 | 作者:云海尘清 | 散文吧首发

说到中国文人的死,从来没有一个像嵇叔那样,带给我如此巨大的震撼。说他是“含笑饮砒霜”未必完全正确,可是却是同样的从容面对死亡。

喜欢这个男人,很久了。为着自己不知道的理由,或许只是为了他身上“疏狂”的感觉吧,不能否认,这一点,和痴情一样,对女子有很大的吸引力。

(一)山阳旧侣

汉魏晋风骨是浑然天成的,所谓“真名士,自风流”,这是一种已然超脱形体禁锢的力量,也是这个时期文人的气度的汇合。其中为人熟悉的,早期莫过于“建安七子”,到了正始时期,出现了7位名士,《魏氏秋》中记载:“康内居河内山阳县、与陈留阮籍、河内山涛、河内向秀、沛国刘伶、陈留阮咸、琅邪王戎友善。常游于竹林,号为七贤”,也就是我们后人所说的“竹林七贤”。

说起他们的结交,也颇为风雅。有这样一个版本:

嵇康好竹,于居所植竹林数亩,林中结竹舍,以至一切物事皆为竹所成。某日,阮籍来访,康不欲见,乃于桌上书拒客诗一句,纳身于内,诗曰:竹林深处有篱笆。阮籍见无人出招,以为康未归,正道扫兴,偶睹桌上诗句,墨迹犹新,乃提笔续为:篱笆难挡笛声转。乃操桌上竹笛遣兴,须臾,林外有人大笑,原是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五人相偕来访,见桌上诗句,尽皆感兴,乃为联句,得七句诗云:

竹林深处有篱笆,篱笆难挡笛声转。笛声换来知音笑,笑语畅怀凝笔端。笔笔述志走诗笺,笔笔录下珠玑言。箴语共话咏篁句。

嵇康于内室见众人无去之意,只得出来相见,见联句之中,句首皆关竹字,知俱为竹之人,乃为其完曰:篁篁有节聚七贤。

这七人中,嵇康志远而疏,不事权贵,洁身自好,铁骨铮铮;阮籍志气弘放,任性不羁,爱憎分明,因为内心的矛盾,导致他言语癫狂,行止放浪;山涛知人善任,廉洁清正;王戎不拘礼教,善于识人,字字珠玑;阮咸狂荡放诞,蔑视名教,常有惊人之举,而其对音律琴艺造诣之高深,令人不能望其项背;刘伶玩世不恭嗜酒如命,是位名副其实的酒徒狂士;向秀达观超脱,淡泊宁静,深得老庄玄学真谛。

七个人的志趣相似,因此常聚于山阳县的竹林之下,肆意酣畅。只是在那个动乱的时代,文人墨客都是统治者的棋子,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七个人的名声又是如此之大,自是不能从宦海之中挣扎而出的。

确实,很快的,竹林七贤就因为政局波澜而各散东西,嵇康遇害,向秀、阮咸、阮籍被迫入仕,山涛,王戎投靠朝廷……

昔日的山阳旧侣,终是敌不过几度人生秋凉,那山里的竹叶,最终还是一片片的凋零,随风远逝,只留那依稀带着酒香的竹风,记载着他们的悲欢往事……

(二)大好男儿,可是疏狂

说到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可以称之为“疏狂”的人,大概就是那位“凤歌笑孔丘”的楚地狂人接舆了。叔夜也有句为“非汤武而薄周、孔”,可是意思却完全不一样。

嵇康:字叔夜,魏晋时期人,曾任中散大夫。堪称“竹林七贤”的领袖人物。关于他的性格,他自己在文章中写道“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

《世说新语》中也记载了这样的一个故事:(阮)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康闻之,乃赍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

嵇舒夜是个很真率的人,从不为世俗礼教所拘束。常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他十分明了自己的性格。反之,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弱点,而他却始终不会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愿意去隐藏。这一点,就如同他虽然知道人要长寿,必须摒弃喜怒哀乐种种情绪,却亦知晓他自己是所不到的一样。

这种择善而固执,逆潮流而走的清醒,被他延续到政治上,最终成为他后来被害的根苗。

任何一个统治者最惧怕厌恶的,除了推翻他政权,另一个,就是文人的那不受控制的笔杆,尤其当这个人声名远扬却又不愿为己所用之时。

愤世嫉俗,这个性格上的致命弱点,最终为嵇康招来杀身之祸。可是,这也是他“刚肠疾恶,轻肆直言”的一生中最明亮的一面铜镜。

常说魏晋风骨,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组成因素,大概就是容貌了。魏晋那时候的名士,从现在流传下来的人中间看去,大多数都是气质出众的。而嵇舒夜,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关于他的相貌,在《世说新语》和《晋书》中都有记载。

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康长七尺八寸,伟容色,土木形骸,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正尔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

有人语王戎曰:“嵇延祖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答曰:“君未见其父耳。”

——《世说新语·容止》

向秀在《思旧赋》里说嵇康“博综技艺,与丝竹特妙。”他有两个爱好,一是弹琴,第二个呢,比较特殊,就是“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打铁。

魏晋人大多是特立独行的,那种真实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每次看到向秀在旁边为他拉风,就觉得向秀很可爱,却说不出来为什么。

“性绝巧而好锻,宅中有一柳树甚茂,乃激水环之,每月居其中以锻。”这一点,就和古代的文人的羸弱形象大大不同,他断断不是我脑海里经常出现的那一类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相反应该是很有男子气魄的。

而另一个爱好呢,嵇舒夜在《琴赋》中曾提到“余少好音声,长而玩之。”他最擅长的,也是他最喜欢的就是古琴了。思假物以托心,确实,他的一生也是在琴弦上跳动着。他的人,也如同一把琴,高贵而古朴,人心如其声,时而清越,时而高亢,时而刚肠疾恶,时而脱俗不理世事。他的生命,亦如同琴弦一样脆弱,在不经意时,已到了弦绝人亡之时。

而他的灵魂,更是融在了琴声里,融进了他的诗里,在时间的流水中划过一道清逸脱俗的剪影,

嵇康的妻子长乐亭主是曹操的孙女,总觉得他的婚姻也带着点政治反抗的意思。当时,曹氏只是一个傀儡,真正的掌权者是司马家族,而他一代名士,却偏偏娶了这样一个女子,真的是公开和司马昭作对了。

不过,反过来看,虽然没有实权,但是曹氏毕竟是贵族。魏晋时期的门阀观念是深入人心的。长乐亭主甘愿下嫁,也正好证明了嵇康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男儿。

嵇叔夜的那种不为礼教而束缚疏狂,是发自灵魂的,并且用他所有的生命去实践,这样自然就比后世那些自我标榜,外表修饰的人要潇洒从容的多。

疏是远离尘世超脱,而狂又是他性格中可以称之为任侠的一面。

将这两点集于一身,而又能如此收放自如,放眼整个历史长河,嵇康真的可以称得上世无其二。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使他在中国文坛上屹立千年而不倒,而他的风范更为世代所敬重。

站在魏晋风尘之外的我们,更是只能仰望,却无法企及。

(三)山欲来风满楼

越明教而任自然,嵇康是很注重自己的本性的,就像当山涛推荐他去做官的时候,他立即和他断绝了往来。他之前曾说过:“所与神交者,惟陈留阮籍,河内山涛,豫其流者河内向秀……”可是,他决不容许任何人干涉他去追求超脱飘逸的生活,即使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也一样。

“君子之行贤,不察于有度而后行也;任心无邪,不议于善而后正也;不论于是而后为也。”嵇康的行事的准则就是没有准则,这种真性情,贯穿了他整个人生。

嵇叔夜的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即《与山巨源绝交书》。山巨源就是山涛,竹林七贤之一,同时也是他的挚友。而这篇文章,是写与山涛的绝交信,是他的一道无法疏解的心结,更是他桀骜不驯,愤世嫉俗的性格所闪现过的一道耀眼光芒。 [1] [2] [3]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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