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塘禾笋哟

2008-10-26 22:44 | 作者:唐宏 | 散文吧首发

禾笋,家乡的那塘禾笋,就象一个瑰丽的,一个清纯少女

禾苗青青,尖尖直立,方方正正一池塘。我自探身下水,脚踩沼泽如棉,俯身丛中,双手拨来,沙沙作响,一层一瓣,一瓣一层,鼓鼓腹部,如孕妇之肚,哪还藏得住,青青的,绿绿的,嫩白嫩白,如果说“莲子清如水”,则“禾笋纯如玉”。若忙得渴了、饿了,可直接品尝,清甜清甜,味微延不尽。拨过这一丛,漫过那一簇,人于青苗一点红;这位同伴绕过去,那位同伴绕过来,好象总也拨不完,于是只好对自己说:嫩着的,就等下次再来吧。

拨禾笋是一种乐趣,吃禾笋更是难得的享受。将拨来的禾笋,剥其外箨,切成小片,这时可以看到里面的籽粒:鲜嫩一点的,似细白小米;老熟一点的,则黑如芝麻满天星。当然最可人的,还是刚从锅里出来时的那股清香。尝一尝吧,很香甜吗?没有。它的香,远隐已觉,细闻若无,返顾时又已身带氤氲矣;它的清甜呢,初品不觉,嚼之却如弦之音,丝丝濡来,再嚼,那感觉就象山泉缓缓汩上来,不急不燥,甜滋滋,冲和淡然。我常问自己,这股清甜究竟是什么味儿?如刚浴的竹叶清香?如初芭蕉叶的恬淡?还是如山林溪涧的清冽?似乎很难找到一个贴切的比喻。也许只能说禾笋味儿就是禾笋味儿吧。正所谓世间万物妙在有无之间,禾笋的清淡香甜便是这哲思的集大成者,深深浅浅,浅浅深深,说有若无,说无却有,她集青山绿水之精华而凝就。

对于我来说,家乡山谷里的那一塘禾笋是世界上最甜美的禾笋。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常年在外奔波,品尝那一塘禾笋的机会越来越少,便是越发地怀念。我常对家乡的人抱怨说,在异乡吃到的禾笋哪有禾笋味儿,简直就是另一种菜。甚至我还高声地宣言,如果以我家乡那一塘的禾笋做标准,那么他乡的禾笋是应该更换名字的。有的地方把禾笋叫做胶瓜或胶白,我想这真是太名符其实了。记得我初到一小镇生活,看见集市上的禾笋,远比家乡的硕大,兴奋不已,可待买来炒着吃,居然不香不甜,味同嚼腊,根本就不想吞咽下去,吐出来,还真如白色胶状物,叫它胶白,真是没冤了它。失望之余,我更是怀念起家乡的那一方池塘的禾笋了。于是,在外工作的好几年当中,我都会利用国庆假回家,背上竹篓向那禾笋塘迈去,而后欣欣然载笋归来,享受数天美味。

我的父亲见我喜欢禾笋,便从那池塘处移植一蔸到我家牛栏后的淤泥里,几年后便疯长成一大片。可奇怪的是,从那拨过来的禾笋远不及那山谷里野生的香甜。也许,那山谷里的泥巴、泉水、野草,天然地培育着禾笋,他处是无法相比的。

忙于尘世,已经好几年没有去看望过那一方池塘的禾笋了。今年九月,难得空闲的我,回到了家乡的小山村。九月本还不是禾笋成熟的季节,但我还是特意问起了山谷的那一塘禾笋。父母告诉我,那的禾笋全死了。我很吃惊,怎么会这样呢,便是不信。第二天,我翻山越岭冲向那一塘。还在山坡上,我就拨开眼前的密枝向山谷探望,真的没有看到青青直立的禾苗了。我焦急地往山谷冲下去,直到停在那池塘的土埂上,我呆了:竟然没有见到一根挺立的禾苗!往日的禾苗哪去了,往日青青禾苗哪去了?我对着自己灵魂大喊。可是静静的池塘没有回音,只有杂草丛生,囤积不动的池水……禾笋啊,你为何消失得这么快?记得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我都要利用国庆节假来看你啊,那时虽见到你的苗儿一年比一年稀少,枝叶也一年比一年枯黄,但想到你曾经踩不乱、拨不死的生命力时,怎能料到你如今的香消玉损呢。我的心在流泪,在喋血。

那一塘禾笋已彻底远去,悲恸之余,我不禁思考:为什么这山野丛中的禾笋会自行消亡?记得我小时候,全村的人把禾笋塘踩得稀巴烯,将禾苗压得东倒西歪,可第二年照样茁壮生长,难道真如村里一些老人所叹的,这世界都变了?是的,这些年来,世界真的在急遽变化,水灾、旱灾、风灾、浪灾、地震之灾,就连下也成灾!是否比以往的历史要频繁、恶劣?以后又会怎么变化?难以想象。我不禁想起了庞然大物的恐龙,当初它们曾称雄地球,可今天仅能见其残骸。就命运而言,家乡的那塘禾笋与其何异?我也想起了家乡山林里天然的瀑布,可口的野果,调皮的小动物,它们越来越少甚至消失。也许到我们下一代,当我们说出的它们名字时,孩子们就会问:您所说的是什么?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啊。

山谷里的那塘禾笋哟,仅能最后留于我这一代人的梦中矣,那淡淡隽永的香甜哟,已是弥留唇边的梦。

是否,我应该在那池塘前立块石碑,镌刻着我永恒记忆

红(13860619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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