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时光

2012-02-27 10:47 | 作者: | 散文吧首发

我一直以为,自己茶,是最有附庸风雅之嫌的。我完全看不出一把价格过万的名人壶到底好在哪里,也说不出那些品级相似的名茶之间细微的差别,更对繁复玄深的茶道敬而远之。我只醉心那一叶叶来自青山绿水间的生命带来的或清鲜或醇厚的气息,或华美或淡雅的韵味。龙井里荡漾的那一抹西湖色,碧螺春里飘香的洞庭山水,铁观音里沉淀的安溪的钟灵毓秀,都曾在一盏茶的时光里,与我相约相会,让我流连忘返。

买回天梨乌龙茶的时候,我还对它一无所知。我只是喜欢“天梨”那两个字,台湾应该有很多这样的有着美丽名字的山。我在那一刻想象着蓝天下的清水高峰,一树树梨花胜,忽而有了“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属何人?”的思绪。

玫来的时候,我正准备着要把这天梨乌龙冲泡出一杯“梨花”香来。玫是我多年前的同事,若没有她,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曾有过一年逼仄的写字间的生活。那时,我们喜欢一同站在华商大厦12层的窗前,看着窗下缩小了的走来走去的模型一般的人。她举着一只涂着鲜红寇丹的手,在窗玻璃上写我的英文名字,然后厌倦地说:“真没意思!”

后来的生活,玫过得还是很有意思的。算不上一帆风顺,也无风无浪的一路安稳。玫看似飞扬,实是内心沉静的人。十几载坐守围城,一板一眼数着自己的小幸福,绚烂不足,安逸有余,倒也令人羡慕。忽一天,曾经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男主人,抛下轻飘飘一个“倦”字,起身离席,再无归意。围城瞬间倒塌,海誓山盟成了风中飘絮,幸福往事只是过眼云烟。玫像一个晚了场的演员,来不及换妆,赶到时,台上早已换了场景,还是满眼的生动热闹,唯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打了,闹了,哭了,怨了,但注定是一场没有胜者的战争,一处不能返回再看的风景。空又不能空,了又不能了,玫折戟沉沙,准备玉石俱焚时忽然醒了。安安静静地说:“想必是缘分尽了,我也倦了,就此别过吧。”

初醒的玫爱上了与我一起的饮茶时光,亦不知为茶或为其他。这一刻玫正抱膝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专心地侍弄那些叶子。一双素手,找不到寇丹的痕迹,十指相扣处略显苍白,是昨日梦回的影子。忽然叹一口气,悠悠地说:“现在想来,佛祖是骗人的。”

我一时想不出她的用意,脱口说:“不骗人又怎样?佛祖许你三生三世了吗?”

她蹙眉,紧俏的眉眼间多了丝愁纹出来:“若是你会怎样?”

我笑,顺手把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我肯定学佛祖托钵啊,再去化一段尘缘回来。”

她展颜:“最会胡说!”

我再笑:“喝茶!闻有没有梨花香?”

她忍不住,轻哂:“没见过你这样喝茶的。以后不用泡什么茶,只煮字就行了。”又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中那只小小的杯,不耐烦起来:“真麻烦死了,换一只大杯来。”

我确实没有在天梨茶里喝出梨花香来,想必永远不会;但我仍是梦着那一树梨花,想必玫也梦着;缘起缘灭间,时光依然安详,想必佛祖也没有说谎。若真的有三生三世,不知道哪一世的梨花曾是一叶茶,从一片叶到一杯茶,又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的缘聚缘散,因了怎样的梦,才可以安然在聚散浮沉中,直到有一天,终于在一杯清水里寻到了最初,绽放了芳华,懂得了一路风尘的意义。

玫已许久不来与我喝茶,或者早已了悟了聚散,安然期待着再一度的缘起,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杯清水。我只是时时想到那一树梨花,并在一次春日午后的梦里真的煮出一壶“梨花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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