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在寂寞年华

2012-02-21 17:53 | 作者:朱建锋 | 散文吧首发

偶尔他还会想起上世纪末那条狭窄、幽暗的老南街,因为在老南街最北端的街口,她家开着一个冷冷清清的花铺,尽管很少有人光顾,但他是唯一一个买不起花又经常光临的顾客。在那些寂寞的年华里,小小的花铺见证着他们单纯美好情。

时候他在武定一所高中读书,由于家里贫穷,只能经常穿一身土气的衣裤和一双石林牌带有钉钉的破烂胶鞋。当然,那时候他孤陋寡闻,根本不知道有个叫石林的地方,由于鞋后跟外的字写得潦草,他一直误读成“后林”。他因此常常感到自卑,怕事,脾气也变得有些孤僻。高三那年的某一天,那女孩出现在他眼前。

那天是周末,他无意中在老南街上穿梭,忽然间看见花铺里坐着一个好看的女生,正低头在侍弄鲜花。

那女孩之前没见过,一袭百褶裙上坠着零散的蝴蝶花,素颜黑发,娇小玲珑,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

街口行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但此时的花铺一个顾客也没有,因此,他不但没敢靠近,反而退到人潮的背后,实际这样他更能从摇晃的人逢间比较放胆地去看她那好看的模样。

一直到高三上学期末,他几乎一个周末都没有缺席过,他们也不过重复着这样的方式:一个永远在优雅地侍弄鲜花,偶尔招呼客人,另一个永远在街口站立老半天,猛然发觉人潮散尽,方才猝然而去。虽然他也很想走得更近些,但这样的时刻这样的选择,似乎有个无形的影子在操纵,他根本由不得自己

不久后的一天,晚饭时间刚到,他抬着一只洋铁碗排着队正准备打菜,忽然哐当一声,前面打好菜的一个女生刚转过身,调羹就被他撞飞在地。一看,是她。他羞红了脸,惊奇又羞愧,不知如何是好,还好她首先解除了尴尬:哦,没关系。你不是经常在我家店对门等人的那男生么?这回他更是无地自容了,自己还一直自作聪明,以为她从来没发现过自己……离去时,她留下一个爽朗的笑容,跟他说,下次等人的话来店坐等吧,站着难受。

转眼已来到高三下学期。武定县城的缅桂花开了,香气四溢,让人真正感受到美好时光的到来。又是一个云淡风轻的周末下午,他蹑手蹑脚地走进花铺。好漂亮的话呵!他说。她及热情地招呼他坐,似有所思地说,其实我不但喜欢这些花,我更喜欢小城的缅桂花,特别喜欢它的味道。

周末过后,街上人潮相对减少的一个晚上,他没去上晚自习,偷偷跑到复兴街一段,趁没人注意,也不管树上刺有多毒,他爬上一棵长在人家围墙外的缅桂树,连花带枝折下一整段,然后贴上自己名字,在花铺外等她下自习。当他把花递到她眼前时,她看着他,没有特别反应,只淡淡地说,你好神经。他与花没打过多少交道,不懂给女孩送花的真正含义,但,她懂。

第二天晚饭时间,女孩在食堂的拐角处等到他,送给他一个信封,然后匆匆走开。

他躲在教室的最后排,迫不及待地把信笺展开,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三个问号:你是陈书隽吗?你真的是陈书隽吗?你就是在校报上写小说的陈书隽吗?……信的最后是七句诗词谜语,他一看,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只要是跟文字有关的难题对他来说都算不上是真正的难题,他把诗词里蕴含的数字解析出来,正好是个电话号码。

一个个寂寞无眠的晚,他在小卖部打电话过去,她挂了,又打过来。她说,你懂得我的心思。他问,你会在意我吗?她首先沉默,然后轻轻地说,你是笨蛋!接着她问他,我们,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么?他答,今生无你,我就上狮山当和尚。

难熬的高考随着酷热的六月结束,他考上了北方一所高校,而她却落榜了。她的父母多年来在广州一带做生意,花铺一直由他打理,如今,她真正成了一名花店的主人。

大学期间,他勤奋刻苦,写了大量诗歌散文,发表在全国各地有名的报刊杂志上,并完成且出版了高中时代开篇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他把这些消息统统告诉她,并跟他讲大学生活还没高中好,目的是弥补她因落榜的失落感。这些,她都知道,但她却写信给他告诉他这样一个事实:她有新男朋友了,是父母从广州带回来的,特别有钱,还给她买了银首饰和漂亮的手机,并告诉他手机号码,让他以后打手机,这样便不会影响他人。几个月后,她又告诉他,以后如果没有别的事,就不要跟她联系,因为她要结婚了。

毕业之后,他毅然放弃了外地的高薪工作,来到县城当了一名中学教师。当然,他没有去当和尚。很多人都不解,包括他的父母,但他始终相信有一个人懂得,这就足够。

有一天他偶尔经过老南街,花铺做得更大了,鲜花也明显更齐全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花铺还多了一种购买不到的花——缅桂花。

他走进去,只见她一个人,还是跟以前没多大差别,唯一变化的是,他们都成熟多了。细细听完他的所有经历,她抱着他哭了,像醉了酒一样不成样子。原来,多年以来她一直都在骗他,她根本没什么新男朋友,更没有要结婚,所有一切,都只想证明一个事实:我们,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么?她含泪带笑着说,我知道你不会打手机核实,因为你是笨蛋!其实那手机号码根本是无中生有。

事实证明,他们都经住了考验。工作的第二年,他凭工资和大笔稿费,在县城买下了房子,并让她披上了洁白的婚纱。

婚礼上,他并没有袭用单纯的“我愿意”来表达对她诚挚的爱意,而是对着话筒振奋地讲道,在寂寞年华里丝毫没有嫌弃我的爱人,奉上我的心、肝、肺都还不够,我又怎能辜负了她?……其实,我最想对我妻子说的一句话是:经历这么多年的内心挣扎,让我明白一个道理——爱情也许不需要牺牲尊严和人格来换取,但却不能缺乏一颗执着的心,不管甜蜜或者伤心欲绝,如果心存“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念头,只要是真正相爱的两个人,爱情终究会有拨云开雾、修成正果的一天,这就是我从爱情走到婚姻的真切感受。

201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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