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十七岁那年的故事飘雨了,初秋的风吹着绵绵细雨,洋洋洒洒。我走在通向你栖息的路上,满腹的话儿要同你诉说。同样的天,同样的雨,若儿,为什么你的长发不再飘起?为什么你的手臂不再挥动?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没有你的踪影,我不相信你就这样狠心的离去。于是,我问天,我问地,我问那南飞的大雁,我问那东去的流水。回答我的,只有松涛阵阵呜咽。若儿,你在这个世上真的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去了吗?而那时的我,浑然不知你决心已定,不愿在这个世上苦挨。我,又无疑在你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三年前,那是个早晨。你约我出来,平静的对我说:“容,明天开学我就不去了。爸妈收了那个山外人的彩礼,过不久就会嫁过去。”你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与你不相干的事,两眼望着远方。我又能帮你什么呢?逃走,还是与你的父母评理?你家是那么的穷,两个哥哥还等着你的出嫁钱结婚呢!在他们眼里,尽管你才十八岁,可也够结婚的年龄了,况且村里只有你上完初中。反抗、挣扎,只能让穷苦的双亲更难过,你又是那么孝顺。唉,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愁苦?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雨水落在我们的身上、脸上,谁也没有去擦。就让这冰凉的却有着生命的精灵来滋润我们干涸的心田吧!“若儿,还记得小学开学的第一天吗?你竟因为从自家搬得凳子而够不到课桌哭了;还有那次组织的游山,那天虽然雾很大,可我们还是冲出雾霭,到达了顶峰;还有那次挣优秀组。”。我转移了话题,滔滔不绝的讲着,三年的初中生活竟让我们彼此之间隔阂了。“我记得,记得那无忧无虑的小学时光,也记得那次我们吵架的情景。从来没有看到你哭,把我吓呆了。从不向男孩子道歉的我,破例向你说声对不起,你是我唯一认错的男孩。”你打断我的话,脸上露出怪怪的神色。雨,似乎下大了,你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喷嚏,然后吸吸鼻子,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你湿漉漉的头发,迷惘的眼神,薄薄的衣衫。哦,你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可怜。我的胸中突然升起一腔热情,我算什么男子汉。我岂能无动于衷的让你这么孤助无援?我索性脱下外套,披在你的头上。你睁大眼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扑倒在我怀里,大声哭着。哭吧,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烦恼,所有的不幸与愤恨,就让这场雨冲走、冲散、冲的无影无踪。你耸动着双肩,低低得问:“为什么?容,你总是让我感动?”你挣脱我的双臂,满脸的泪水。我的鼻子酸酸的,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容,你爱我吗?”你颤颤得问。不,不可以。我的大脑轰的一声大了,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容,你现在必须全力以赴的学习”,我那当老师的父亲不允许我有非分的念头。看着你艾艾凄凄的目光,我该怎样说而不使你伤心?“若儿,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喜欢你。但不等于,不等于爱你。”我艰难地吐出这些话,这是违心说的吗?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使劲甩甩头发,没理我的话。“容。如果我能读书,我就考师范。等我毕业归来,在咱村建一所小学,让所有的孩子都能上学。不像我们穿山越岭的走十几里路。”你兴奋的继续说着,“容,你要努力读书,考上大学,然后是硕士、博士。让那些人看看,谁说穷山沟不出人才。上学后,要写信告诉我你读书的情况。”看着你沉浸在对未来的遐想之中,我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连连点头。雨越下越大,你把衣服还给我:“容,就在这儿分手吧。看着你先离去,对我来说是种酷刑,让我们同时离开吧!不许回头。“你笑了,却好涩。在你转身的那一瞬间,两行泪水挂在腮边。你奔跑起来,头发飘飘扬扬。你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原地不动的我:”再见,容。不要忘记你答应的事,不要忘了。“你挥动着手臂,声音越来越小,你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房屋、丛林之中。我的心空荡荡的,好像失落了什么。
第二天,母亲从外边回来,告诉我若儿死了。我的眼前顿时一黑,失去了知觉。后来听母亲讲,你溺水了,说是洗衣服时不小心滑下去的。若儿,为什么?你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我带你逃走;如果我说爱你,那么这一切还都来得及,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我竟傻傻的让你从我的视野之中消失,可我们毕竟十七八岁,我们稚嫩的双肩又能载动多少负荷?在你生日那天,我烧毁了用血泪蘸着写成的信,让我那不成熟的爱与忏悔飘向天国的你。
路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我采了一束白色的菊花,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若儿,那是你的泪水吗?三年了,我终于考上了南方一所著名的大学,明天就要走了。我抚摸着墓碑上那几个伤痕累累的字,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坟前长满了许多蒿草,想到你生前那么爱干净,禁不住用手拔了起来。你活着时有那么多的牵绊,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我重新为你撒上一层新土,我怕我走了,冬天你会被狂风吹得发抖。野花插满了你面前,我仿佛看到了你在花中央甜甜地笑。若儿,我走了,不久的将来,我会实现你的遗愿。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走了,不再回头。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明天,一定是个晴天,我长长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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