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院女鬼谜案

??一????禹继成退休后过得不错，七十三了，还能骑自行车，远处当然是不敢去了，可在门口买个菜什么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以前说“人过七十古来稀”，这话太过时了。??北京到天津通了京津城际高铁，据说速度达到了三百五十公里，禹继成动了心，他得去看看，体验体验。开始子女说要陪着去，禹继成说不用，来回不都就是坐车吗，又不是马拉松跑着去，干什么那么兴师动众的。后来大家觉得也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一二百里地真是不算什么了。禹继成也不让给提前买票，他要亲自试试那自动售票，到时自己打个车去火车站，就齐了，他还“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呢，这么一次小旅游，不在话下。??禹继成想去天津还有一个原因，他是想故地重游。一九六一年他去过一次天津，后来再没去过，但那次去天津出了一件大事，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几十年来，他一直有回去看看的想法，近些年来更强烈了，所以，这次是个机会，他要了此心愿。????二????在北京南站买了票，禹继成感慨万分地上了车，车站大得让他感到震惊，怎么比他原来去过的飞机场还大。车开了，禹继成没觉得怎么快，和普通火车没多大区别，就是没噪音。他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这车也没说的那么快呀。”对面的一个中年人冲他笑了笑，指了指车厢尽头上面，禹继成看了一下，液晶提示板上显示的时速是340公里。禹继成吓了一跳，原来这车是外面快里面不快，真是太棒了，太舒服了。??禹继成知道用不了半小时就能到天津，他靠在座位上，车窗外暖和的阳光照进来，禹继成闭目养神，几十年前的往事又慢慢都回到了眼前。??禹继成小时候住在一个戏园子旁边，一个叔叔就在剧场工作，还是个头儿，所以他没少看戏，也就喜欢上了京剧。那时也曾哭着闹着要考戏校，学戏，可家里是坚决反对，在剧场当头儿的叔叔更是不赞成，他说他可是知道唱戏这碗饭不好吃，你别看台上挺风光，可“要想人前显贵，必须人后受罪。”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更何况你要是学不出个什么模样，就得成天跑龙套，也就是话剧里那没名没姓的群众演员，那可没什么意思，也没人看得起你，总之禹继成没学成戏，可高中毕业后他还是进了这个圈。??禹继成上学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他不是老老实实学习的那种孩子，所以高中念下来后就没得学上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那时候上大学的也是少数，高中毕了业，找个工作也不丢人。可是，找了几个月工作都没成，有的是禹继成不喜欢，有的是家里嫌工作太苦太累不让他去，高不成低不就。后来已经在文化局当了科长的叔叔说市里新成立了个京剧团要人，禹继成一下子摽上了，非要去，干什么都行，家里觉得也不是学戏，是个普通工作，也就同意了，禹继成如愿以偿，终于进了已经称作剧团的戏班子。??禹继成去的剧团叫“北京青年京剧团”，是中华戏校一个班毕业，全班整个端过来的，阵容整齐，而且都是和禹继成岁数差不多的年青人，禹继成没几天就和大家混熟了，有个叫言淑芳唱刀马旦的女孩还跟他挺亲近。禹继成在剧团里也没什么职务，说白了就是一个打杂的，可禹继成还是喜欢得不得了，不管怎么说是在剧团里，是梨园行里的人了，所以干什么也有劲，每天跑前跑后一点都不烦。领导也喜欢他了，团是新成立的，杂七杂八的事多了，有这么个勤谨的人，省领导多少事，多少心。??剧团成立没多长时间，就在北京红了，于是全团上下都动了出去闯闯的心。按当时的习俗，有“天津唱红，上海赚钱。”的说法，北京的班子要是没在天津唱过，没让天津人认可，不算真正成。团里核计了一段时间，决定去天津叫响。去天津前团里做了不少准备，带去的戏又仔仔细细地重排了，因为天津的观众懂戏，不过也刁。禹继成听团长说，当年名演员赵燕侠到天津唱“苏三起解”，一可恨二可恨唱了三恨，天津观众不依不饶了，开始起哄，因为当时流行的是唱十大恨，也就是要有十条恨，其实十大恨不怎么样，本来就没那么多恨，最后的恨都是东拼西凑的，可观众爱听这个热闹，另外花了钱也合算，结果赵燕侠也不含糊，把戏停了，说：“师傅就这么教的，不爱听退票。”这下还真把观众给震住了，因为师傅教的那就是铁的，改师傅教的那是欺师灭祖，观众认了，服了，敬重这个不改师传的演员，于是接着听，可赵燕侠就这么一个，别人谁敢哪。定了去天津了，跟天津联系，找了天津最好的华夏大戏院，剧院正好闲着，也欢迎，就定下来了，在报上也把广告做了。整装完毕，禹继成先到了天津，俗话叫打前站，他得先去，把吃住等事情都提前安排好，禹继成就这么着第一次到了天津。????三????华夏大戏院是个老园子了，解放前就有，后来又翻盖过，条件不错，而且前面剧场后面宿舍，不讲究就不用去住旅馆了。禹继成他们团都是年青人，没那么多讲究，都在宿舍住，也省钱。禹继成到剧场后见了经理，拿了钥匙，把宿舍仔仔细细分了，谁跟谁好他都清楚，再留点儿私心，跟他不错的分好一点儿的屋子，给言淑芳也分了间好的。事儿都干完了，禹继成上街逛了逛，把附近劝业场商业街好看的地方都记住了，明天和言淑芳再一起逛去。回到剧场，禹继成没劲了。下班了，剧场仅有的几个人都走了，晚上也不演电影，那么大的剧场连宿舍，就他一个人。坐了一会儿，不光没劲，还有点儿害怕了，他本来胆儿就不大，这空荡荡的院子，走路都带回声，不行，他得想个办法，不能这么干坐着，离睡觉还早着哪。禹继成想了想，整个剧场现在只有门房还有人，姓于，于大爷，岁数跟他差的多了点儿，不见得能说到一块儿，不过也没别人，只好将就吧。禹继成到剧场外面的酒馆买了一瓶酒，又买了些下酒的菜，回来进了门房。??“于大爷，”禹继成说：“没什么事，咱爷俩聊聊，我初来乍到，有什么事您还得多帮我。”??于大爷看禹继成挺会说话，又买了酒和菜，很高兴，招呼禹继成坐下了。三杯酒下肚，于大爷的话匣子打开了，还挺能说。于大爷说他原来也是剧团唱戏的，从小科班出身，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太好，领导照顾，在门房看门了。于大爷说，华夏大戏院可是风水宝地，从解放前到现在，多少名家在这唱红。剧院条件好，派头也大，所谓店大压客，一般的小团不接，禹继成他们团能来这演出，想必有两把刷子。禹继成客气了客气，说他们团都是年青人，还得老前辈指教。于大爷让禹继成连人带酒伺候的，心肠也热起来，说了些该注意的地方，晚上睡觉关好窗别着凉，上下楼楼梯窄别摔着，等等。??说了一会儿，于大爷突然向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这园子是个老园子，有神异，我和你说，你心里明白，好有个数。”??禹继成不知道这剧场能有什么神异，他们团都是年青人，不太信神呀鬼的，团里有几个从戏校借来的老人好象挺信的。??于大爷定了定神，和禹继成说了。??于大爷说，按老辈子的规矩，一个班子到新地方，生园子，要先驱鬼的。以前的园子和现在不一样，现在这是外国剧场式的，以前的园子其实就是个茶馆，只不过有个舞台，舞台也都不大，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场子里摆着八仙桌子，一边喝茶一边听戏。有的老园子有邪气，闹鬼，出事，这样的园子必须驱邪。驱邪是白天先雇一个女的，都是穷得活不下去的，讲好了价钱，立下生死文书，另雇一个男的，胆大的，让他们先把场子熟悉了，晚上让这个女的扮成女鬼，男的扮成钟馗，也就是驱鬼的神，到夜里没了人，场子里只留下这两个人和文武场面，也就是乐队，然后黑了灯，吹打起来，让女的开始在场子里跑，男的拿着钟馗戏里用的所谓钢鞭在后面追，追上就打死。等早晨起来看，情况不一样，一种是没追上，什么事都没有，给了钱就完了，一种是追上，打死了，这就得按约定的赔钱，不过也赔不了多少，穷人，而且先前都讲好了的，还有一种情况是追上了，也打死了，可早晨一看，女的没事，这就是把真鬼给追出来了，驱走了。 #p#副标题#e#??于大爷一番连说带比划的描述，禹继成吓得身上都发凉了，原来旧戏班子里还有这么恐怖的事。??禹继成问于大爷：“咱们这园子没这事吧？”??于大爷说：“现在这事跟年青人说年青人都不信了，我说这园子里有鬼你们也不信，领导还批评。这样吧，我跟你说一件几个月前在我们这发生的真事。”??于大爷喝了几口酒，又开始讲了。??于大爷说，几个月前，我们这的天津戏校来这个园子演出，也是小孩，也是头一次，跟你们的意思差不多。来了后我也挺关照，和他们学校来的一个什么科长特地也说了说，没说驱鬼，只是告诉他们舞台天幕后面墙上挂着一副关二爷的像，你知道，关公关二爷是咱们艺人的保护神，让他们给关二爷嗑嗑头，好保佑他们，结果让那个科长把我给训了几句，行行行，那我就不说了，他们也没拜。结果头天就出了个大洋相，来了个侯宝林相声里说的一边一个一边仨。那天三出戏，头两出没事，第三出一开戏，四个龙套上场，应当是先上来一对，走到台前面，然后分左右，一边一个站好，剩下的一对再上来，也这么站好，行话里管这叫站门，只要在科班里呆过，上过场，说一句“站门”就没有不知道怎么走的，就是外行一说也明白，因为这太基本了，太简单了，可就这么简单的事给演砸了，跟侯宝林相声里说的一模一样，头俩人走得对，站好了，后俩人一块走，走到一边去了，台上就成了一边一个一边仨，这洋相可大了，这可不是侯宝林说的棒槌，这可是堂堂天津戏校，正经科班，演过好几年戏的学生。听说后来演完回去后戏校连夜开会，问那个学生为什么走那边去，这个学生说他也不知道，当时迷迷糊糊就过去了。第二天戏校的老师问我有没有关二爷的像，我告诉他们了，这学生才去嗑头。你猜怎么着，转天一张嘴一个好儿，没事了，他们那个科长也屁不敢放了，你说有灵异没有？??于大爷有点兴奋，好象报了仇，出了气，又喝了几口酒，说：“小子，你也是行里的人，我考考你。”??禹继成不知于大爷要考他什么，他可不是什么内行，他没进过科班。??于大爷说：“你知道包公的脸谱吧？”??禹继成知道，他点了点头。??于大爷说：“包公是黑脸，黑老包么，关键是脑门子上的那个大月牙，你说那月牙的开口应该冲着哪边？”??禹继成想了想，说：“冲右边。”??于大爷说：“错了，正确的应该是冲着左边。”??禹继成又想了想，说：“可是我记得好象画的都是冲着右边呀？”??于大爷喝了一口酒，有点得意地说：“对了，这就对了，就得这么画。”??禹继成不明白了，到底是对还是错呀？??于大爷知道禹继成不明白，说：“正确的应该是冲着左边，可就得冲着右边错着画。”??禹继成更不明白了，说：“那这是为什么呢？”??于大爷说：“包公不光是咱们阳间的官，他也是阴间的官，他是日审阳，夜审阴，阴阳都管着，要不怎么能铡阴间的判官呢。”??包公日审阳，夜审阴，这禹继成知道，可这跟脑门子上的月牙有什么关系呢？??于大爷说：“如果你把包公脑门子上的月牙画对了，那你可就是真包公了，那死去的冤魂可就要来伸冤告状了，你想你扮个包公坐在台上，上来一女鬼，跪在地上跟你告状，你受得了吗？所以，必须错着画，错着画的，那是假包公，那冤鬼们一看你是假的，也就不来了，就走了，没事了。”??禹继成不知道还有这一说，他还真没听团里的人说过。??于大爷把杯子里的酒喝完，说：“今天真高兴，谢谢你这个小兄弟，咱们也该睡了，晚上你要觉得有什么不对，来叫我，我都见过，不怕。”??禹继成从门房走出来，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儿瘆得慌，过道一盏小灯，一点小黄光，昏暗得路也看不清。他去了趟厕所，厕所里更是吓人，墙上的磁砖不知怎么那么惨白惨白的，禹继成一直觉得身后站着个人，他也不敢回头看，真看见什么更不得了了。禹继成往回走，整个剧场静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一步一步听得那么清楚，禹继成不觉腿有点发沉，结果脚步声更响了，就在他拐过楼角，到了自己房门时，他看见远处一个女人的身影，不，一个女鬼的身影，飘飘忽忽的，向远处走着，又不见了。禹继成吓坏了，迈着沉重的腿又回到了门房，于大爷正要躺下，看见禹继成的样子，也吓了一跳。??禹继成说：“于大爷，我看见了一个女鬼，我不敢一个人睡了，我上你这来睡吧。”??于大爷说：“没事，有我在呢，没事，不过我这就一个小床，咱们俩睡可够挤的，来吧。”??于大爷上了床，让禹继成睡外面，说禹继成年青，掉下去没事，他老骨头就摔散了。禹继成挤到了床上，身子有一少半在床外面，根本没法睡，倒是不那么害怕了，熬了一夜，天快亮时才睡了一会儿，早晨起来，迷迷瞪瞪的。????四????第二天快中午时，团里的大队人马来了，禹继成忙前忙后的，把大家都安顿完了，已经是下午了。团里宣布下午和晚上放假，第二天上午走台，下午睡觉，晚上演出，青年男女们都上了街了。此时禹继成再也抗不住了，他困死了，于是回到宿舍蒙上大被睡了。正睡着，忽然听见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昨晚那个愰愰忽忽的女鬼又出现了，惨白的脸，看不清面目，一步一步地向自己的宿舍走来，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大，禹继成吓得用手抓住被子，蒙住自己。女鬼到了门前，轻轻地叩门，敲几下，停一停，又敲几下，禹继成更害怕了，把被子抓得更紧。突然，门被推开了，女鬼朝自己走来，走到床前，开始叫：“禹继成”，禹继成吓死了，一动也不敢动。女鬼又叫了几声，见禹继成没有反应，开始掀被子。禹继成抓住被子的手开始哆嗦，胳膊也开始发软，被子猛地被掀开了，禹继成睁眼一看，言淑芳站着跟前。??言淑芳对禹继成生气地说：“大白天你蒙着被子干什么呢，叫你也不答应！”??禹继成一下子瘫软在床上，言淑芳怎么变成了鬼，鬼怎么成了言淑芳，他糊涂了。??言淑芳看禹继成脸色刷白，吃惊地问：“你怎么了？”??禹继成有气无力地说：“我看见，不，我梦见鬼了。”??言淑芳嗔怪地说：“大白天的，哪有鬼？”??禹继成把于大爷对他说的告诉了言淑芳，言淑芳也害怕了，说：“那你赶快和团长说一下吧。”??禹继成想也对，爬了起来，去了团长的屋，还没说完，就让团长给批了一顿，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还这么迷信，吓得禹继成也不敢说了。??回了屋，言淑芳倍禹继成坐了一会儿，又拉他上街，禹继成和言淑芳一起上了街，晚上回来，禹继成早早睡了。????五????第一天演出正常，没落多大好，但也没出岔错，领导还算满意。??第二天演出也不错，天津观众还比较热烈。禹继成拉大幕，身边还时不时有言淑芳陪着，也不再那么怕鬼了。??第三天三出戏，前两出不错，第三出是包公戏《探阴山》，说的是包公为冤案，到阴间的阴山去探查冤情。演包公的邵立军劲头儿十足，准备好了要在天津亮一下。戏一开，邵立军在侧幕后面一句导板“扶大宋，锦华夷，赤心肝胆。”引来台下一片叫好声。稳稳当当地，张龙、赵虎上来了，然后是王朝、马汉，一一站到了台前两侧，邵立军稳重地走了出来，气派十足。禹继成在大幕边看着，先暗自叫了一个好儿，台下这时也应该有个所谓的“碰头好儿”。可就在碰头好还没叫响，邵立军还没完全站稳时，突然邵立军一个转身，扭头跑进了后台，结果台上台下全傻了，担任舞台监督的老师和团长赶紧赶了过去，大伙也围了过来。??“怎么啦？！”团长和舞台监督一块儿问。??邵立军站都站不住了，磕磕巴巴地说：“台上跪着一个女鬼。”??什么困难都想到了，可这事没想到，也没在想的范围，团长也傻了。 #p#副标题#e#??还是担任舞台监督的老师有经验，说：“先别管这个了，叫B角赶紧扮上，上。”??团长也明白了过来，让禹继成赶紧拉上了大幕，然后自己走到幕前，对观众说，演员突然病了，现在别的演员正赶着化妆，马上重新开演，纯属意外，请大家原谅。??后台乱了套了，演B角包公的赶紧脱了原来穿着的马汉的服装，去洗脸，重新扮包公，另外又找了一个没事的，赶紧扮马汉，两堆人忙了起来。??为让台下观众不在那儿干等，又让戏里演柳金婵的女演员到前面清唱，另外也压压大家的议论。??言淑芳原先在禹继成这站着，出了事，也跑过去看，看完回来告诉禹继成：“真象你说的有鬼，刚才台上有个女鬼。”??禹继成腿一软差点没坐地上，可又想，刚才自己一直看着台上，没看见鬼呀？禹继成问言淑芳看见没有，言淑芳也说没看见。这时后台都在悄悄地议论，可谁也没看见台上有什么女鬼。邵立军已经把服装脱了，可是还那么紧张，化了妆的脸，你都能想象出黑脸后面一定跟白纸一样，头上汗珠吧嗒吧嗒地掉，而且他还是说，台上有个女鬼。??B角扮上了，重又开戏，又从导板开始，唱得也真不错，不过禹继成没了叫好的心思，他大眼珠子瞪着台上，不知台上还会不会出事。台下气氛也不一样了，观众也感觉到了什么，好象不是演员病了这么简单，剧场里静悄悄的。??张龙、赵虎上来了，王朝、马汉也上来了，B角的包公也上来了，还没站稳亮相，跟A角一样，转身跑回了后台，同样的说法：“台上有个女鬼！”??这下舞台监督的老师没辙了，团长也没辙了，这戏没法演了，让观众退票吧。??团长到台前对观众道歉，说演员出了意外，演出不得不中止，观众可以退票。没想到观众不干了，他们非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团长这还安撫不了时，观众里传开了，说准是台上出了鬼，要包大人给伸冤哪。这下可好了，没一个观众走了，包公真正审鬼，你什么时候能赶上一回，结果是台上演不了，台下都不走，僵住了。??团里的党员开了个会，自己没法解决，只有让公安局来解决，于是拨了匪警电话00。时间不长，警察来了。??几个警察一进来就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团长说：“台上闹鬼了。”??警察一听，一愣，负责的警察说：“鬼不归我们管，归那边管。”??团长问：“归哪边管？”??警察说：“归阴间管，你们得打阴间的匪警。”??团长简直哭笑不得，说：“警察同志，您就别开玩笑了，我们这儿都乱成一锅粥了。”??警察说：“谁跟你们开玩笑，是你们开玩笑还是我们开玩笑，你们大半夜的把我们折腾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闹鬼？”??团长说：“您看看台下有一千多观众哪，我们哪敢开玩笑呀。”??警察看团长确实不象开玩笑的样子，商量了一下，台上台下都问了情况。问完了情况他们也没辙了，这也不是他们的业务呀。后来还是管衣箱的老董说了一番得体的话，既把警察将住了，也把警察解脱了。??老董说：“台上出了什么这不能确定，现在不是解放前，旧社会，哪有鬼呀，但如果不亲自了解调查，就没法查清楚真相，没法给观众一个交待，所以，必须请警察同志深入调查，查清真相。”??几个警察商量了一下，一个警察说：“咱们既然来了，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走了，真要有什么事咱们也得负责。”??另一个警察说：“就是，要结果其实是个简单的现象，让别人弄清了，咱们还不让人笑话死，所以应该查一查。”??负责的警察说：“谁查，你查？那你上去查吧。”??这个警察说：“我查不合适，我，我不信鬼。”??负责的警察说：“废话，谁信鬼，要查不就得上台上去审吗？”??一直没说话的一个警察说了：“我上去试试，我倒觉得这挺有意思的。”??定了，查，台下的观众也一直嚷嚷，没办法，把大幕也拉开了，观众静下来了。警察上去了，待了一会儿又下来了，说台上什么也没有。台下的观众出主意了，让警察扮上包公，得包公上去才能审，警察不管事，包公那会儿没警察。结果警察扮上了，扮成包公，台上放了把椅子，警察包公重又上去了，这次没下来。大家看见警察包公坐在那儿，对着台中央说开了话，不过声儿不大，听不清说什么，不过看意思是和什么人在对话，真是象在审什么。审了一刻多钟，警察包公下来了，一头汗。警察包公和警察们到一边嘀咕了半天，最后回来了。??负责的警察说：“什么情况也没有，台上也什么没有什么。”??大家觉得不对，明明看见警察包公审了半天。??老董问：“可那位警察不是审了半天么？”??负责的警察说：“那不是审，你们不是说有鬼吗，我们不就得按有鬼的样儿来做吗？可是我们按你们说的那样做了，什么也没发现。”??大家将信将疑，团长说：“既然公安局的同志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大家都散了吧。”??有人提醒团长，散了不行，还有一剧场观众哪。??团长想起来了，跟观众怎么说呀？??团长对警察说：“那观众怎么办呀，他们都不走，都等着个说法呢。”??警察说：“那是你们的事，你们的观众，又不是我们的观众。”??团长说：“是我们的观众，我也能出去说，可你们在台上审了半天了，我跟观众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看见，那观众能接受吗？”??这时台下的观众也有嚷嚷的，问审的什么结果。??警察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必须得警察出面解释一下，问题才能解决，于是负责的警察上了台。??负责的警察对观众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有人说台上闹鬼，我们来了，也派了一个同志扮成包公上台调查了，并且完全是按剧团提供的情况模拟的，但没有所说的鬼，请大家不要相信谣言，都回去吧，回去也不要散布谣言，否则将严肃查处。”??听见公安局的警察这么说，又看他还带着枪，观众都走了，散了。??最后负责的警察对团长说：“这事我们回去还要向领导汇报一下，最后有什么结果明天上午来通知你们。”??第二天早早的，团长就去邮电局挂了个北京长途，问领导怎么处理，最后领导告诉说还是要尊重天津当地的意见。??团长回来了，让大家先休息待命，禹继成看团长好象精神一下跨了，忙不迭地斟茶倒水。??团长看着禹继成说：“你那天说这个剧场闹鬼，是不是让你给说对了。”想了一下，又说：“是不是让你给招来的？”??禹继成真是想哭了，他怎么这么倒霉，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最后怨到自己头上来了，再说那天说说不也是好心吗？??团长看禹继成要哭了，连忙安慰他，说：“我也是忙糊涂了，真是瞎说，你忙前忙后的，也是为团里好，你别在意。”??禹继成这才不想哭了，要是最后说是他把鬼招来的，那他在团里就没法混了。??上午十点多，警察来了，问团里什么打算。??团长说：“既然没有鬼，那我们就还按原计划继续演出，因为广告也出去了，票也卖了，不过刚才请示了北京的领导，领导让尊重天津的意见。”??警察说：“演出恐怕是没法演了，早晨我们了解了一下，可能有小半个天津都知道华夏大戏院闹鬼了，当然我们会做工作，会解释，不过看演出的可能就不是看戏了，可能就等着台上闹鬼了，这样的话实际上就没法演了。”??团长说：“那您的意见呢？”??警察说：“最好，当然还是你们最后决定，我们的意思是别演了，回去吧。”??团长踏实了，也很无奈，因为这样的话这次天津打响就等于失败了，但领导和天津都是一个意思，那只有回去了。??当天下午，华夏大戏院贴出公告，北京青年京剧团因北京有紧急演出任务，即日返京，因此原演出中止，观众凭原场次票办理退票手续，北京青年京剧团对天津广大观众深表歉意。??剧团走了，禹继成他们没演完就回了北京，这次天津之行给禹继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另外由于他在天津的表现，让言淑芳对他也改变了看法，觉得他无法依赖，渐渐和他疏远了。 #p#副标题#e#????六????禹继成来到天津，故地重游了一遍，变化很大，除了劝业场商业区的马路格局没变外，其它的都变了。??华夏大戏院还在，意思和以前差不多，禹继成到了后面，门房是个中年人。禹继成告诉他自己是原来北京青年京剧团的，来这演出过，来天津了，就来看看。那人很热情，要带着禹继成走走看看。禹继成连忙谢绝了，说自己看看就行，然后进去看了看，看了知道剧场后来翻盖过了，和原先完全不一样了。禹继成回到门房又坐了坐，打听于大爷还在不在，看门的中年人说听说过于大爷，但没见过。禹继成临走时问新的看门人听说没听说过剧院闹鬼的事，看门人一愣，说没听说过。禹继成连忙赔罪，说：“瞎说瞎说。”??禹继成离开了华夏大戏院，想这段尘封的往事永远成为弄不清的历史了。????七????禹继成又登上了返回北京的城际列车，找到自己的座位时，发现相邻的座位已坐满了，一个中年天津人正绘声绘色地大声瞎说着。禹继成想，说天津人“卫嘴子”真是一点都不假，没到十分钟，这个人已经把地球给说了一遍，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周围的年青孩子听得还挺入神。天津人一直说着，没什么停的意思，禹继成真是烦了，他累了一天，想好好歇一会儿的，有个人在这一直鼓噪，他想歇也歇不了，于是他决定打断这个人的演说。??禹继成对天津人笑了笑，说：“您是说评书的吧？”??禹继成想这么说这个人会明白，会臊得慌，也就不说了，谁知这人顺竿爬上去了。??天津人说：“评书我是没干这行，我要是说评书，起码得比单田芳强，就单田芳那破嗓子，您听我这嗓子，多脆，多亮。”??禹继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想压压他的，倒让他牛起来了。??禹继成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压天津人的东西，他说：“看来您知道的事挺多的，天津的事您都知道吧？”??天津人说：“从天津建卫以来，不敢说百分之百都知道，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吧。”??禹继成就等着他这句话，这样好拿华夏大戏院闹鬼的事难一下他，于是说：“天津华夏大戏院，一九六一年出了档子闹鬼的事，您想必知道了？”??禹继成知道这就把天津人难住了，不说了，没想到天津说出了一番他想都想不出的话。??天津人说：“大爷，您算是问对人了，天津市知道这事儿的没几个了。”??天津人竟然还真知道，这太出科禹继成的意料了，连华夏大戏院的门房都不知道。周围的几年青孩子听说有闹鬼的事，都来了兴趣，非让天津人说说。??天津人说：“那年北京一京剧团来天津演出，一天晚上有一出包公戏，没想到包公一上场就跑了下来，说台上有一个女鬼，跪在那儿告状哪。剧团连忙又换了一个演员上去，结果一样，还是有鬼，剧团没辙了，把警察找来了。警察里一个胆大的化妆成包公，上台一看，还真有一个女鬼，于是就审了起来，包公问女鬼叫什么，有什么冤枉，女鬼告诉警察她叫什么，住哪儿，说她是被她丈夫害死的，求包公给她伸冤报仇，还说她丈夫就在台下看戏，所以她来告状。这事当时轰动了整个天津，这个剧团最后没法演了，回北京了。”??禹继成十分意外，这天津人说得还真不错，只是警察这说得不对，于是他说：“可当时警察说没看见鬼呀？”??天津人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说：“大爷，您这么大岁数了，不该我说您，警察他当时能说实话吗？那年头能这么说吗？他只能说没鬼，可全剧场一千多人都看见了他在那儿审哪，怎么没鬼，没鬼他审什么？要是现在没准儿，警察不明着说也能背地里把这事写成小说，电视剧。”??禹继成觉得天津人这话说得倒有道理，他们当时也不信警察说没鬼。??天津人又说了：“大爷，您是不是就知道到这儿？”??禹继成不明白，这事儿就是到这就完了呀。??天津很得意，说：“您不行，我比您知道的多。”??天津人卖个关子，不说了。几个年青孩子都让接着说，禹继成也真是想听了，也客气地让天津人说。??天津人满意了，说：“后来公安一查，还真有女鬼说的她丈夫这人，当时还真就在台下看戏。她丈夫那天回家后就病了。据同院住的一个大娘说，女鬼她丈夫说昨天晚上他去华夏大戏院看戏，结果大伙说台上闹鬼了，他挺难受的，想回来，可找不着大门了，后来知道是他老婆上包公那告状了，现在阴间来查了，让他到阴间去打官司，他活不了几天了，结果没多长时间，这个人死了。”??天津人说完十分得意，对禹继成说：“怎么样，大爷，我不但知道这事儿，我还把您不知道的下回分解都说了，怎么样，服了吧！”??禹继成不知怎么说才好，原来不明白的，存了好几十年的疑问，现在更不明白了。????2008-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