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爱情

2008-10-23 07:57 | 作者:桦林明月 | 散文吧首发

八十年代末期,中国北部边城加格达奇火车站。浓浓的色把不太大的车站漫卷覆盖,刺骨的风拧痛人的脸颊,留下路灯光温暖人的心灵。站台上,寻常的日子,寻常的人流,南来北往,选择着不同的目的地。人们行色匆匆,走过朦胧地段,奔赴自己所要乘坐的光明。火车汽笛长鸣,该上的都上了,却只见三号车厢门前,一群男子,推推搡搡将一男子拥上车,列车缓缓启动。忽然,那已踏入车门的男子猛一转身,泪如下。对站台不远处喊道:“云,我恨你……”凄厉的声音穿透加格达奇的夜空,久久不能散去……

二十世纪,一场史无前例的森林大火,让大兴安岭这个名字几乎是家喻户晓,

云从林业局的技校毕业后,在家待业几乎将近一年,才被分配到松岭绿水贮木场做检尺员。兴奋的云父脸快乐成花,云是家中的长女,这孩子虽不多言语,但自小就乖顺、懂事,深得云父的偏。云父曾是绿水林场的职工,如今女儿的工作也分到了同一个林场,云父当然高兴。

这天云来到绿水林场,听完林场场长向自己介绍一些工作上的事后,便离开林场党委办公室,前往自己所分配的单位绿水贮木场检尺大队报到。刚出大门,却发现云父远远站在那儿。

,你站这儿等啥?”

“我等你呢,头一天上新单位,我陪你去!”

“爸,不用”。云满脸通红。

“啥不用不用的,我陪你去没错。”云父固执。

云听父亲的声音都有点大了,没招,随他去吧。爷俩一起来到了贮木场的办公室。先见过贮木场场长后,场长便把这爷俩领到了一间办公室。屋子不大,却坐着好几个人,细看全是女流之辈。

“各位注意了,”场长清了清嗓子,“你们又来了一个新同事,名叫刘云。以后你们就在一起工作了,你们这些老检尺一定要帮助新检尺,听见没有?”说完,场长故意把脸绷得紧紧的。“哗”的一声,大家笑成了一锅粥。“那还用说,能走在一起就是姐妹,我们怎么可能不帮她,何况她老是我们老同志。”随着话音,一穿淡黄色毛衣的俏妇人站了起来,“我姓玉,玉彩心,叫我玉姐好了。”说完,手伸给云,云都有些紧张了,慌得不知手放哪好。云父忙说:“别不自在,你玉姐夫原来是爸的徒弟呢!”云握了握玉姐的手,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云依次和其它四位同事握手,相互介绍。然后跟随她们到木材楞垛上学了学排尺,上班的第一天轻轻松松的过去了。

检尺的许多理论云在技校已经学过了。进入到实践中,起初有些别扭,但云总是勤学好问,慢慢的便熟练了。遇到装火车皮时,也能与同事合作划帐,惹得前辈一劲夸:“啧,这孩子倒是科班出身,有发展。”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云便在贮木场上班一年多了。云和检尺大队的同事,天天重复着描号、划帐、计算的程序。云不但不觉得枯燥,反而饶有兴趣,闲暇之余,她也会捧着专业书籍,记呀写呀,刻苦的钻研着业务。她是个对前途和未来充满信心的姑娘。尽管贫困的家庭造就了她沉默、内向的性格,但骨子里透着坚强、向上的精神。她那窈窕的身姿和秀丽的面庞,不知迎来多少小伙子火辣辣的目光,但她都回避了。她不想这么快就把自己托付给他人,她要多挣点钱,帮帮家里,体谅身体不好的的父母,帮扶两个尚未完成学业的弟妹。

这天是五月里的一天,进入晚春,贮木场已不像天里那么忙,冬运早已结束,没有了进场材,只是时不时装些火车皮。闲着时,检尺队的老姐妹们坐在一起织起毛衣,唠些家常,叽叽呱呱好不热闹。每当此时,云都默默的坐在一旁,不便搀言。因为那些婆婆妈妈、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她根本不懂。这样她有时会看看专业书,闷了也会翻上一本席慕蓉的诗集。再闷一点,她就买了彩笔、水色,坐到邻屋核算员沈姐的办公室里画上几笔画。她觉着静心调调颜色,比坐在一块儿东拉西扯,不知要好多少。从小便爱往家家大门乱画的她,这时画起画来有模有样。以至于云的涂鸦之笔被同事们不知要走多少张。同事的大姐们,除了当面夸奖云是个内秀的孩子外,背后也嘀咕她有些怪。

这天下了中班,云和同事姐妹们骑着自行车往家奔。

“好像哪着火了。”玉姐还使劲抽动了几下鼻子。

“净瞎扯。”沈姐反驳道。

“扯什么扯,闻不着,使点劲儿。”玉姐急了。云向天空望去,空气中弥漫着灰蒙蒙的东西,随着风吹,真的可以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远处好像有飞机的轰鸣声。近了,真的是一架架飞机跃向北部,眨眼工夫,就有十多架过去了。大家都吃惊,默不作声,心里都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回到家,云发现父亲正在院里一瘸一点的转来转去,还不时抬头住天上望,然后叹气摇头,嘴里还不停的咕哝着,“又着火了,又着火了。”

进了屋,云母正往焖锅里放米煮饭。“下班了?”母亲抬起了头。

“哎。”云一边答应着,一边从外屋门摘下围裙戴上。“妈,做啥菜?”

“还能做啥,打点土豆吧。”云便从碗架柜底下端出了簸箕,熟练地打起了土豆皮。

“妈,我爸咋的了?”云好奇的问。

“还能咋,犯急了呗,听说大北边着火了,还挺大,区里得派人增援,再增援也轮不到你爸那样的,你瞅他那样。”

云的心不禁猛的一抽,有些震撼了。早在十年前,云父作为扑火队的队长,带领一群年轻人扑打山火,为了营救一个反应速度稍慢些的战士不被火烧木砸倒,及时推开了那人,自己的一条腿却落下了残疾。一时间报纸广播扑天盖地报道父亲的的壮举,父亲赢得了不知多少人的敬重,同时也竖起了父亲在女儿心中的英雄形象,尽管家中无伟人,但云自始至终对父亲怀有别样的敬意。但世事沧桑,人情的冷暖,也让云过早地成熟了。初中毕业时,成绩优异的她,不顾同学的惋惜老师的感叹,毅然选择报考了技校,为的是让自己的学习成绩优异的弟妹能有更好的选择,为的是一向组织求救就愧疚不安的父亲,还有为的是患有心脏病的母亲,一个信念为了这个家。云宁愿牺牲自己的一点点选择。云在静时也有些惆怅,但又一想,父母不都这么过来的吗,何况自己是家中长女,怎能不有个大的样儿?这么一想,云倒也踏实平静。家中的大弟已到地区的重点高中上学,只有小妹还在家乡念初中。这一年多来,云除了留一点零花钱,其余全上交,加上父亲的工资,还有逢年过节上级给的一些补助,云一家的生活倒过得去。

“当当”的一声,大门开了,活泼的小妹站到眼前。

“妈,饭好了没?”也许是家中最小的缘故,小妹的性格不知要比云要活跃多少倍。

“就认吃,回来就叫喳喳。”云母嗔怪道。

“民以食为天嘛。”说完小妹向云和母亲作了个鬼脸,然后双手伸向脸盆洗手。

“姐,听说好像漠河着火了,着得还挺大呢,听说挺多地方都得上人呢,你们单位有人去了吗?”小妹问。

“嗯,要真是那样的话,上人肯定的,但具体情况,下午上单位就知道了。”

小妹随手拧开电视,中央电视台赵忠祥那张忠厚、严肃的面孔呈现眼前。“各位观众因大兴安岭的火势猛烈,国务院已派出由田纪云总理负责前往,并派出救援部队,……。云登时激动,急忙跑到院内,把还在那踱来踱去的父亲拉进屋来,推到电视前面。

“爸,中央都被惊动了。”

“啊,是吗?这下火也快灭了。”云父站在那儿如释重负。

云匆匆吃了一口饭,便赶往单位。来到单位,云发现场长和几个同事先到了,这回云和大家伙坐到了一起,议论的话题“漠河之火”。接着下午到林场会议室,林场场长给绿水林场职工开会,一个中心“火”。“告诉大家,这次大火虽有专业部队——人民子弟兵去救,我们地方做后援。但灾后,我们要帮助受灾的县城进行援建,许多外省、中央、甚至许多国家都进行援助,何况受灾的几个局离我们不远,我们又怎能袖手旁观,大家有决心吗?” #p#副标题#e#

“有。”偌大的会议室呼声震天。

在一片片烧焦的废墟中,一座座帐篷散落其中,火灾过后的漠河,早已失去昔日北极光城的风采,到处是残墙断垣,一片狼藉惨象。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纷纷在此驻扎下来,以他们中送炭的热情和感天动地的爱心,帮助这里的人们重建家园。云也有幸成为这支庞大队伍中的一员。

抽调到这里工作,绝大多数都是一些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他们蓬勃的朝气给灾区的漠河注入缕缕生机,连空气都让人觉得热气腾腾。工作之余,年轻人聚在一起除了聊聊天之外,唯一的娱乐就是打扑克。困为这里一切都百废待兴,还没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云有时也会被三缺一的他们拉入伙,吆五喝六的摔上一通。

日的一天,队里的小赵忽然带来了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小赵介绍说他叫庭,来自山东的烟台,也是来参加援建的,到这儿负责治安和保卫工作。

当把庭介绍给云时,云注意到,他二十出头,瘦瘦高高,黑而亮的眼睛嵌在深深的眼窝里,黑黑的面庞,被一身墨绿的警服衬托得英姿飒爽。她不禁怦然心动,心中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极力掩饰住了内心的慌乱。礼貌的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嗨,你好!我,刘云。”“嗨,你好!我,凌庭。”奇怪的是这个山东人却是东北口音。庭似乎看出云的诧异,忙说:“我小时候在哈尔滨姥姥家呆过好几年呢,我母亲是地道的东北人,我也是半个东北人。”说完他就大声地笑了,很爽朗的样子。

每次只要一见到庭,云那颗少女之心,都会升起一种甜甜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云渐渐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她就开始刻意回避着。可是愈要躲开,愈是逃不脱那双深邃的眼睛。她隐约感觉到庭似乎也读懂了她的心思,不然她的身后又怎么会有一双目光时常追随着她!少女的心潮不再平静,庭的出现,就像一粒石子,让云的心泛起一阵阵涟漪。云体会到了思恋一个人的苦涩和甜蜜,夜不成眠折磨着云初绽的情怀,但少女的羞涩和矜持又怎能让她表白,她只有在日记里,写下一串串朦胧诗句,抒发自己点点相思之情。

夏日里的一天,天空飘洒着毛毛细雨。队里放一天假,同事们都在帐蓬里各忙各的,洗衣服,整理床铺。云把一切收拾妥当后,泡了一包方便面,吃完后,匆匆的赶往单位驻地,她要到那的办公室看书,她得意那儿的安静。

打开办公室的房门,云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偌大的房间里虽只有她一个人,但云喜欢,她要把自己的心情在这儿放松。她翻开了一本诗集,映入眼帘的,是戴望舒的一首无题诗。

说是寂寞秋的清愁

说是遥远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起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只说是寂寞秋的清愁

只说是遥远海的相思

云细细的咀嚼,品味此诗的含意,不知不觉,一股莫名的感伤涌上心头。

笃、笃笃、笃。一阵敲门声。敲门的人起初好像充满犹豫,轻轻柔柔的,尔后是有节奏的叩击。

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跳突然加快。门开了,进来的人——是庭。只是他不像素日里那样从容,手里拿着一本书,不停地翻动。此时的云,不自觉的捂着胸口,生怕那颗慌乱不安的心会蹦出来,耳根一热,几乎不敢正眼看庭。她故作镇定地问:“干什么呀?”“还你书。”庭说。然后他坐到云的对面。“而且,我今天特别想找个人唠喀,说点什么都行。”慢慢的,刘云不再紧张了,她敢大胆正视眼前这个小伙子了。她观察庭脸红红的,说起话来很兴奋的样子。他们从学校谈到了社会,谈到了彼此的童年,谈到了彼此的家庭。云更多的时候是倾听。庭说他生在一个极普通的工人家庭,他虽是家中的独子,却从未娇生惯养。高中毕业后,父亲就送他进了部队,当了兵,复员后,分配到烟台的派出所当片警。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母亲只把妹妹留在了身边,而把他送到哈尔滨的姥姥家呆了整整五年。直到小学毕业,庭才又回到父母的身边。庭说他非常留恋那段在哈尔滨的时光,无忧无虑。堆雪人,打雪仗、抽冰尜、狗拽爬犁,真是开心的不得了。因为爱着哈尔滨,就爱屋及乌。大兴安岭北三局灾后需要援建,他就积极请缨来尽一点绵薄之力。云并不曾多插话,她只是饶有兴趣的听着,欣赏着。

庭走后,云打开随身的小镜,一照,清澈的双眼有如寒夜里的星星,熠熠生辉,白净的面庞红得像初放的桃花。云心里明白,自己已爱上了这个刚走的男子。她随手翻看了一下庭刚还回来的书,一张雪白的纸片飘然而落,一行刚劲俊逸的小字映入眼帘,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落款T致丫。

爱情犹如闪电击中了两颗年轻的心,从此漠河的西山洒满了二人相亲相依的脚印。

一天晚饭后,庭又来到云的帐篷,同宿的姐妹一边招呼庭,一边冲云挤眉弄眼,尤其玉姐,竟大着嗓门说:“云,你的白马王子来了。”正欲加件外衣的云闻听此言,禁不住用手捅了玉姐一下,羞涩让她欲言又止,雪白的面庞登时通红。玉姐看看云又看看庭,不禁哈哈大笑。云慌忙用双手捋捋鬓角,把外衣搭在胳膊上,低头快步走出帐篷。庭回头向玉姐吐了吐舌头,紧随云的脚步跟上。

夕阳西下,散落的余晖点缀西山之上,翠绿的山林被罩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煞是好看,同时也渲染着两张青春的面庞。

“你听过梁祝的故事吗?”云问。

“听过,但只知大概,细节不祥,要知道说给我听听。”庭说。

“那我就是你的老师了。”云一脸的认真。

“那当然,老师。”庭也是一脸的诚实。

“相传英台是古时一富家小姐,因为向往自由,便女扮男装进入学堂学习。结果呢,时间长了,她便喜欢上了师兄梁山伯,但山伯不知道英台是女流,怎么办呢?”

“于是聪明英台就开始点化傻呆呆的梁兄,”庭接着道。“井台中照影,她说有一男一女,兄弟结拜她说是夫妻拜堂,半真半假让梁兄自己琢磨去吧。”说完,庭对着云笑了。

“原来你都知道啊,我才是傻梁兄呢!”云嗔怪道。随后耳根一热,羞涩的红晕布满面颊。

看到红云又飞上云的脸上,还有那嘟起草莓一样的红唇,庭简直有些意乱情迷,深深沉醉。不禁心头一热,他真想上前拥吻这个白得玉人一般的北国少女。“但,我还不能。”庭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他暗自握了握了拳,镇定神态。

“云,念一首我的大作,你听吗?”

“当然听,只要你写得出来。”云的神态近乎调皮。

庭便朗朗声起,“天上皎洁的明月我凝视与深思浮云雾似的飘散开去仿佛让我想起远古吹来的风远处嵌在夜空中的山象一尊刚健的神漫游浩渺的夜空我似乎还在寻觅远处的山渐渐平了取代的是一幢幢高楼大厦隆隆的机器声掩盖了夜的静谧就象古人大宴吹呼银河从浮云中现出我却细心也找不到天鹰与天琴只找到繁星中的几处滑落却再也找不到的流星”云听得几乎入神了,那抑扬顿挫的声调,饱含朗诵者的激情,怎能不令云着迷。

“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写给你的诗呗。”

“嗯,不错,除了有点悲观之外。”

“哈哈哈。”庭不禁放声大笑,声调透彻而响亮。瘦高的他大步流星赶月一般走到不自觉抚弄针叶的云的面前,一双有力的大手搭在云的双肩,双目直视云的眼睛。“知我者,云也”说完又爽声大笑。云不禁心旌一颤,真想倒在那宽厚的胸膛里。少女的矜持让她把持住了自己,但她知道,自己已深深爱上了眼前的这位有着东北口音的丹东人。他们的双手很自然的握到了一起,相携而行,两颗年轻的心已被两情相悦的幸福紧紧的包围了。

回到驻所,同事们正在洗漱,庭也急忙拿出了自己的牙具,向洗手间走去。同屋的小李此时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追上庭,气喘吁吁。“你可回来了,你妈来电话了,你不在。队长让我转告你,你有时间给你妈回个电话。” #p#副标题#e#

“是,谢了!”庭道。晚上熄灯后,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惹得小李直咕哝,“咋还不睡,都几点了。”庭是在想明天在电话里,关于他和云的事该不该对母亲讲呢?若讲了,母亲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的,因为云的工作调动和城镇入驻烟台市的户口都是个问题。虽说有作为市长的父亲,解决这事应该没多大困难,但父母能否帮忙也是个事呀!服役期间,母亲也曾托人给他介绍对象,尽管那些女孩子貌美如花,不知咋的,他就是提不起神来。他总觉得那些女孩子是冲着他当市长的父亲来的。一想到这些他就反感。气得母亲直磨叨,说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眼高于顶。说他太挑,将来准找个丑女盐嫫。庭无意和母亲辩解。懂事的他,体谅母亲的心情,更知母亲的辛苦。身位市长的父亲政务缠身,难得时间。家庭的琐事几乎落到母亲一个人身上,但这并没妨碍她成为一个杰出的医生,一个有名的胸外科专家。他知道母亲是个要强的人,他不能像妹妹那样考上名牌大学,读博士。使父母引以为荣。但也不想让母亲太生气。可他对那些女孩子真的没感觉,所以只有沉默,母亲也拿他没有办法。这次他故意对云说他的父母是普通工人,为的就是不想以自己显赫的家庭地位,成为爱情的筹码或障碍。他觉得云不仅外表美丽,更重要的是有一颗纯洁透亮的心,犹如婴儿一般,那颗心是那样的痴情、那样的火热,不掺杂世俗的一点点尘灰。庭感觉到这一定是身边这个女孩的初恋。他不停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份感情。想到这,不禁坚定了信心,闭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中午,他来到了邮局,这是灾后最早建成的建筑之一,面积虽不是很大,但外形风格优美得就像欧式建筑,内部设施齐全一流,由此诸多援建者的爱心略见一斑。庭交了话费进了一个通话间,他拨通了自家的号码053XXX835,接电话的是母亲董茹。

“您好,妈。近来还好吗?”

“你好,儿子,我和你爸都挺好的。你走后给家来过两次电话,就没音信了。妈心里也是惦记呀,但怕电话打太勤影响你工作,就克制着,这次可真忍不住了。”

“妈,看您说的,我都多大了,再说我小时候和我当兵时,咱们不也分开过老长时间嘛。”

“唉,你当儿哪知娘的心哪,不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嘛。’你也不小了,若能及早成个家,妈心上的担子也就轻些了,妈这两年可感觉岁数大了。”

“妈……”庭沉吟了一会。“这的确是我当儿子的错,但你放心我会让您满意的。”

“怎么有目标了?”董茹的口气明显有些着急了。“听妈的话,可千万别在那找呀,虽说援建你要去,我和你爸都支持,但你若一辈子留那儿或找那儿的对象,妈坚决反对,听见没有,那不现实。”

“……”庭沉默。

谁的儿子谁知道,董茹也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庭非常懂事,几乎从不顶撞父母,但若当铿劲,却是不吱声蔫巴倔。

“我问过你们队长了,说你们秋后差不多完事了,我昨晚往美国和你妹妹也通了电话,她说她也大约秋后回来一趟。你爸他们市政府今天中午要招待一个往这投巨资的外商,没回来,咋天特意嘱咐我,让我告诉你,援建后一定要回来,这不都惦记着你呢嘛。”

“是,妈,给您敬个礼!”接着电话里传来儿子那爽朗的笑声,董茹听得真真切切,她就喜欢这孩子的这股劲儿。

“好了,儿子。妈下午还有一个大手术,不多说了,照顾好自己,常来电话,再见。”

“是,妈,再见!”

时光像流水一样淙淙而过,春天走了,夏天来了又去了。收获的季节伴着援建人的喜悦悄悄来临。一排排整齐的砖瓦房,楼房。一条条宽敞的水泥街道,一座座美丽的花圃建筑、艺术长苑。一个见方格局的漠河县城展现在人们的眼前。漠河,犹如一个病后的少女,洗尽脸上的泪痕伤痛,重又露出她那迷人绰约的风姿。一些来自南方的援建队伍将要返乡。庭所在的志愿者队伍也要回程了。漠河县政府在招待所设宴为这些仗义的兄弟姐妹钱行。新任的漠河县长慷慨陈词,“同志们,我的兄弟姐妹们,是你们的大力支援,让我们的漠河重现新貌。今天,你们就要走了,漠河人是真舍不得你们呀!但留君千日终有一别,你们个个抛却了自家,为了我们这些受灾的百姓,我们是不幸的,但又是多么幸福,因为我们有这么多好兄弟姐妹。来,干杯!

“干杯!”漠河县招待所的大厅欢呼声震天动地。

县长激动不已,籁然泪下,引得在场的许多漠河人欷嘘一片,那是漠河人感激泪水啊,没有这些善良的人们,又哪能这么快就有漠河县城今天如此美丽的容颜!

云所在的检尺大队,还要等上一段日子才能走,因为她们还要帮漠河人把西林吉贮木场重新建起来。

庭就要走了,那天他来到云的帐篷。帐篷里的同事见状都纷纷走开,他们要让这对即将分别的年轻人,说说贴心话。

庭拿出一本精装的宋诗三百。“我知道你有唐诗三百,那就让我送你宋诗三百吧!”说完打开云白皙的双手,四目相对,云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感情,和庭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这是他们自接触以来的第一次拥抱,他们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热烈的心跳声。云第一次无所顾忌的伏在一个男人身上,嗅着那种阳刚的男人气息。许久两人的手才慢慢松开。

云从枕头底下拿出一盒凤凰烟,“我送你这个,希望它带来的香气就像我给你的感觉,也希望当你把这盒烟抽完的时候,你还会来到我身边,还有这个。”说着云把一纸信笺递到庭手中。庭展开一看: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叶飘零,独自行;挥袖即远去,兼程杳无踪。互牵互念人生苦,他年他月怎重逢。

读完,庭的惜别之情黯然而生,看着云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但在他心中,云就象一朵莲花,那样的洁美,不容人轻易去亵渎它。他觉得只有在给云一定的保障之后才能去接受,去给予。尔后,他在心爱人的目光注视下,坚定的走出了帐篷。

那天,庭一行所乘的是午夜的火车。多情自古伤离别,庭随行的伙伴要晚一点才去火车站,云和庭却在天没黑时就出发了。漠河县的火车站离城区中心很远,但云却和庭步行去那里,云觉得这一刻再遥远的路也不累,此刻她是多么珍惜和庭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呵!两颗依依不舍的心,是多么希望就这样慢慢的走下去,一直到老。他们美好愿望,历经现实能够实现吗?他们不知道,但他们渴望着、期待着。

云把自己亲手织的毛背心偷偷塞进庭的包里,晚上坐车凉,她怕他冻着。她又为他买了整整一兜水果,平常仔细的她,这时却恨不得用尽她所有的银子,盛满她对他所有的爱,然后让她爱的人带回家。

他们来到火车站,大厅内空空荡荡,仅有一两个工作人员偶尔走过。零落的长椅,更增添几分寂寥。云和庭坐在长椅上,他们没有往昔的侃侃而谈,相对两无言,因为他们心里都有一种隐隐的痛——那是离别的痛。庭对云说:“屋里有点憋闷,咱们上外边去走走吧。”来到了外面,他们慢慢的走着,手牵着手,在车站的拼花的青石板路上散步,路灯将他们的一对身影拉长、缩,再拉长再缩短。如此往返,不知转了多少个来回,最后他们停伫在一个离车站正门较远的一个台阶上。庭紧紧的握住云的手。云感觉到庭的手在微微发抖。

“云,你知道吗?你就像一本我爱看的书,永远都读不够。”

“我知道,我希望是那样。”

庭动情的看着云那秋波一样的明眸。“答应我,等着我,我会来娶你做我的新娘。”

“嗯。”

庭看见云低垂着眼睑,在远远投射微弱的路灯光,庭似乎看到了一朵红霞染上云娇羞的面庞。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猛的一把揽住云,把他那岩浆一样火热的嘴唇,滑向那朵红霞,滑向那寒星,最后,停留在那盈盈小口上。这个平时只让他亲亲脸蛋的姑娘,此时却一点没有躲开。她虽有些慌乱,但却又是那样顺从。他们紧紧的拥吻着,长久不愿分开,庭似乎要把满腔的柔情一下子给予自己心爱的人。他捧着这张纯洁的脸,一遍一遍的长吻。抱着这个花朵一样柔美的身躯,他也曾有时一种强烈的欲念,但那种欲念却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是理智的光辉照亮了他的脑门。“真正爱一个人就要替她考虑,为她负责,而不仅仅是占有。”他想回到家,他一定要说服母亲,迎娶面前这个心爱的姑娘。他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p#副标题#e#

火车的汽笛声将两人从一样的感觉中惊醒。离别的最后时刻就要来到,云几乎要落下泪来,但她没有,她把脸转向后面,稍逝,扭转回来,望着庭那张坚定的脸膛,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找她。

同行的人催促庭快点上车,临上车的一刹那,庭紧紧的握了一下云的手,然后转身大踏步上了车,列车徐徐启动,庭站在车门旁边大声喊:“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没过多久,云也随检尺大队返回了自己的家乡——松岭。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小镇,但它却是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她热爱这里。每个星期收到庭从烟台寄来的信,是云既快乐又平常的事。他们的心情往来于鸿雁之间,依旧谈天说地,好像他们并不曾分开,甚至庭还寄来一张他儿时的照片,一个胖胖的大眼睛男孩煞有介事的举着刀叉,装模作样的吃着盘里并不存在的西餐。他还随信寄来叁佰元钱,让她代他买东西送给未来的岳父母。云看完后,心里甜蜜蜜的。

这日晚上,云把父母都叫到一起,然后郑重其事的说:“爸,妈,我处对象了,你们反对吗?”

云父关切的道,“我们不反对,你也不小了,也该处了,但家是哪的呀?”

“中呵,是咱这儿谁家的孩子呀!”云母附和道。

云说:“爸妈他不是这儿的,家是烟台的,是我去漠河时认识的。”

云母不无忧虑的说:“处倒可以,但那么远能成吗?”

“爸,妈,能。他对我可好了,他说回去和父母商量一下,要么把我调去。要么他就留这儿,等着吧,他会回来的。”云信心十足。

云父听女儿叙说此事后,他没有表态,他不反对女儿自己找对象,但他只是有些忧虑,担心小孩子不定性,到头来受到伤害最重的还是女孩家。他常年被多种疾病折磨着,早已病退在家。一家五口全靠身体并不比他好多少的妻子支撑着。好在大女儿云懂事,非常体恤父母,照顾弟妹。这让云父颇感欣慰。近日来,他常常感觉到胃部异常的痛,他背着家人,自己去了一趟地区医院,确诊“癌”晚期,至多还有半年时间。他上小饭馆喝了几盅小酒,落下几行浊泪。回到家里,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但他心里却放心不下这个家,他想在临“走”之前把这个家安排妥当。大儿子在念高中,小女儿在念初中,他们的学习成绩是相当优异,将来的前途是没问题的。只是大女儿,让他有些放心不下,他的一个老朋友,已央求多少次了,要云父把云给他的儿子作媳妇。他们两家是世交,那小伙子叫木,云父也了解,本分、厚道、人也不丑,有工作。家庭虽说不是当官为宦,却是正经过日子人家。再说云和木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云父对此事很满意。可是一想到女儿接到丹东小伙子来信,就眉飞色舞的样子,他真的不知如何开口。他是真不愿往孩子火炭一般的心上,浇一盆凉水,难哪!

庭来信说,他马上要去省城参加集训,大概需要三个月,等集训回来,他就要正式登门向云求婚,要求云的父母把他们的宝贝女儿嫁给他。在信的末尾,他一连写了十几个“等着我!”云捧着这封信,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紧紧的把来信贴在胸口,她期待着,期待那幸福时刻的莅临。

一天下午,天空散落片片雪花,北方的冬天常常是少不了“她”的装扮的。云没事就早早来到了单位,这是她从上班以来就形成的习惯,为的是多学习加强业务,她刚刚过了木材检验的三级考试,马上就要进行二级考试。她得好好复习,争取过关。云刚打开书本没有几分钟,忽然听到传达室老朱大姐喊:“云,有人找你”。云来到了传达室,只见一位衣着得体,气质优雅的中年妇女站在屋里。可云并不认识她,她有些茫然。那位妇女忙把手伸过来,亲切的说:“孩子,我是庭的母亲董茹,你就是庭常提起的刘云吧!”

云恍然大悟。忙热情的拉住庭母的手。“您怎么到这来了呢?要不您先到我们家吃点饭吧!”

庭母亲忙摆手。“不客气,我这次来,还有单位的几个同事。中央有指示,让医疗下乡,这不院领导派我带几个人,到边远地区巡回医疗,我就申请到大兴安岭来了,顺便来看看你。”

云心里想,“庭不是说她母亲是清洁工吗?怎么又……”

董茹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姑娘,她发现这个北方少女身上特有一种江南女子的味道,一头乌黑浓密瀑布一般的秀发,束在脑后,白皙的面庞,被一件浅藕和色的夹袄衬托得愈发妖美,再加上轻盈的脚步愈发可人。庭母心里想,“难怪儿子会对她如此痴情,可是……”。云发觉庭的母亲一直注视着自己,不禁臊得慌,害羞的低下了头,庭母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不迭的说:“失礼,失礼,我是发现你这孩子长得蛮标致的,连我看了都喜欢。”

站在一旁的朱大姐插话说:“那当然,云是我们这儿有名的美女嘛,追她的人没有一个加强连,也得有一个班。”云更不好意思了。朱大姐对云摆摆手,“我给你请半天假,你去好好陪陪人家客人,大老远来的。”云感激的点点头。云极力邀请这位素未谋面的阿姨到自己家,可董茹却推辞说,等进行完在松岭的三天义诊后再去。她反而坚持要带云到她住的招待所去,说有礼物要送云。云推辞,可庭的母亲热情再三,云只有顺从其意。来到那里,庭的母亲从其带的包里拿出两件新衣。“我是按照庭所说的样子,给你买的,来,试试看合不合身。”说完他就把一件仿貂皮的短衣,披在云的身上。看着庭的母亲为自己系扣时,那专致细心的动作,云心里想,这一定是位好母亲。在招待所,云陪庭的母亲呆了整整一下午,从和她的谈话中,云这才知道庭家庭的真实情况,云虽没有怪罪庭不该对她隐瞒,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慢慢向她箍来。

晚上,云回到家里。闷闷不乐的她,没吃晚饭就躺下了。母亲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有点头疼。母亲又为她端水拿药,望着母亲那慈爱的眼神,云真不知道该怎样对母亲说。

三天后,朱大姐给云来一封信,说是那天来的妇女送的。朱大姐让她等一会云,她只说要赶火车,就急匆匆的打出租走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云的心头,她展开了信。

小云:你好!

请恕阿姨的不辞而别,因为面对你纯洁的眼神,我真不忍心说出此行来找你的用意。面对你,我真的不知如何开口,我只有在信里对你说一说心里话。在此之前,我也希望你能谅解我。因为这些话说出来,对你未免太残酷,因为我也从年轻时走过,但也请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苦心。庭坚持要调这来工作,说你是家中的老大,弟妹需要照顾,父母常年有病需要你常在身边。我想你也知道,我和他爸因为工作忙,曾经把他寄养到姥姥家好几年。为此,作为母亲我深感欠疚,所以我希望我们在有能力时能把他留在身边时,就留在身边,并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前程。松岭这儿的条件比起烟台毕竟相距甚远,我是想让他生活得更好一些。所以……,尽管我这样做很自私。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但请你看在一个母亲疼爱儿子的份上,原谅我吧!

董茹草于88.11.10日

看完这封信,云只感觉一阵眩晕,那封刀子样的信从指间滑落。几天来的担忧,已成现实。她真想哭,却没有眼泪

下班后,她推说自己有点事,没和同事一起搭伴走。这几天雪大,云一直没骑车子。推开房门,一股冷风夹着雪花还在飞舞着,它并不知人的心情好坏,但悲伤的人却因它的潇洒,凭添几分凄凉。此时北方冬天的夜幕已降临,长长的大街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云彳亍而行,燕山一样大的雪花落到脸上,就象是冰凉的舌尖滑过。云知道,这并一定是庭的意思,但他又怎么对庭说,女孩的自尊心早已被深深刺痛,她又怎能还把这份伤痛给人展示,哪怕是她最深爱的人。

连续几天,云都夜不成眠,一想起和庭在一起的那段美好日子,她都如万箭穿心一样的痛。这毕竟是一个女孩子的初恋,当所有的痴情都要像落花一样碾成泥,一腔痴情被一把把利刃生生割断时,她又怎能不痛。她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远不只此,还要自己慢慢包扎。 #p#副标题#e#

一天,云坐在自己的屋里发呆,一双温暖的大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是父亲:“孩子,人的一生要经过很多坎坷,失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绊不倒人,你要坚强!爸知道你和那小伙子你们俩人挻好,可是他那个妈……”云惊讶的看着父亲。云父说:“前些日子,“他妈早就来到过咱家,我和你妈没和你说,是怕你上火。”云扑到父亲的怀里,多日来的委屈伴随着眼泪喷涌而出。父亲爱抚的抚着女儿的后背,“孩子,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挫折,你都要挻住,你这是刚开头啊!人活一辈子不容易呵!”

从此以后,但凡接到庭的来信,她都克制不再拆封,而是把它们锁到了柜子里,她也曾想过把他们统统烧掉,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忍心,舍不得呵!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可云怎么也下不了对庭提出分手的决心。

一天,吃过晚饭,云父要云母陪他出去蹓达蹓达,夫妻俩出去了。云的弟妹各自在屋里复习功课。云发现柜橱里的衣服太乱,她决定整理一下。在整理父亲那件只有出门时,他才舍得穿的衣服时,一张纸片从兜里掉落。云捡起一看,顿时眼前发黑,险些跌倒。那如蝇大小的“癌”字,此时在她眼前却大如车轮,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真真切切还是那个字。那是一张地区医院的诊断。云痛悔自己对父亲的关怀太少,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怪不得这些日子父亲吃药时总是躲躲闪闪,怪不得那次他从加格达奇回来后,他好几天都不爱说话,怪不得这些天他老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云恍然大悟,她恨自己太粗心,只顾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悦悲哀中,却忽视了对父亲的关怀,父亲隐瞒着病情,这么长时间,心里不定多难受呢!云一夜无眠。第二天她早早起来,帮母亲把炉火点着,她把庭给她的所有书信全部扔了进去。望着青烟袅娜的火焰,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许久她写下一封情断义决的信决定寄给庭,做完这一切,她走出屋,抬头一望,朝霞冉冉升起,冷风却刮得人脸刀割一样难受。

还有一个月集训就要结束了,庭这些日子却异常焦躁不安,他发给云的信不知怎的是石沉大海,杳无声息。他很怕,很怕这当口有什么变故。他往云的单位打长途,嘟……嘟……。电话接通了。“你好,请问,是绿水吗?”

“是,您是哪位,您找谁?”

“我是烟台。我要找一下刘云。”

“她已调走了,不在这儿了。”

他很想详细的问一问,接电话的人却好像有意隐瞒什么,不肯多说,匆匆撂下了电话。庭越发感觉事情不好。就这样挨过了二十多天,他忽然接到云的一封信。看完信,庭顿感天旋地转,但男子汉的自尊没让他有倒下。

集训结束后,庭回到烟台的家中。整日里,他的脑海里都是云的倩影,云的笑脸。挥之不去,弃之不绝。他怎么也想不通云为什么要那么绝情。每天只要一下班回来,他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到房间里,谁也不想见。他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坚强些,不再去想她,可越是这样想,越是放不下。那刻骨的相思,也许只有梁山伯才能明白,但梁兄却早已殉情,化作蝴蝶了。望着儿子日渐消瘦的面庞,庭母几次欲言又止,她真想告诉他真相,转念又一想也许这只是人人都要走的一个过程,慢慢他会好起来,他会把云忘掉的。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她发现儿子依旧那样沉默,依旧一个人躲进屋里写着什么。有一天,他趁儿子不在屋的时候,她偷偷翻阅了儿子的东西,看过之后,她的内心震撼了。那些写给云的诗、词,是那么的凄美、执着,还有痛苦,都饱醺着一腔痴心。母亲被儿子深深感动。“世上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男子不钟情”。每个人都有追寻其所爱的权利,而作为母亲,她却这么自私,非得要以自己的意志去安排儿子的生活,儿子不快乐了,作母亲又怎能快乐。难道儿子感到幸福,不也就是自己的幸福吗?她为自己曾做过的感到羞愧、自责。她决定要把一切都告诉儿子。

还有十天,云就要结婚了,未来的丈夫是小时的玩伴木。木一直很喜欢云,云也不讨厌他。可不知为什么,云的心里仍感到一种莫名的怅然。“难道还是因为他吗”,云不禁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已经不可能的事,想他又有什么用呢”。男方家催得急,说是春天不冷不热正是好日子。云知道这也是父亲的心愿,看着父亲拖着孱弱的病体,里里外外仍笑容满面,云犹觉一丝欣慰。毕竟自己能在父亲在临“走”之前替他了却一桩心事也是心。

中午下班路过菜市场,云买了点父亲爱吃的柿子和菠菜。这季节在这个偏远的小镇,菜价高得惊人。但云一点都不心疼,她想,她要能用所有的能力和金钱换回父亲的生命,她都愿意。但那又是怎样的一种奢望啊!

走到自家大门口,云就听见父母好象在和什么人说话,看到家里有客人。云放好自行车,从车筐里把菜拎出来,往屋瞧,发现屋里坐着两个陌生人,当她仔细打量其中一个时,手忽然一抖,西红柿骨碌一地。眼前这人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吗?他怎么瘦成这样了,本来较深的眼窝现在更深了,甚至有些塌陷。方方的脸膛几乎成了长尖脸。只是那双大眼睛还闪耀着灼人的光彩。

“云,你回来了,这是我在松岭的战友,是他帮我找到了你家。”庭指了指身边的小伙子。

庭的战友见此情景,忙推说单位还有事,告辞,临走时他拍了拍庭的肩膀。吃过午饭,云把庭安排到自己和妹的房间里,让他先好好睡一觉,他太累了,坐了整整两天两夜的火车都没眨眼睛,下了车就奔这来了。听着庭均匀的鼾声。云心如刀绞,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自己就要结婚的消息告诉他,那对他来说是何等残酷。云父母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他们把云叫到一边,语重心长的说:“孩子,我们尊重你自己的决定”。云慢慢的走出家门,不知不觉来到了木家的门前,她真想走进去,告诉木,婚礼取消吧!但她又如何开口,她知道,木家结婚的新房早已布置好,请柬也早已发出去。而她却要让他去面临一个结婚前十天,新娘跟别人跑的现实,不是残酷吗?依稀记起,云层和木开过这样的玩笑:结婚前我跟人跑了,你咋办?没成想木一脸惊慌,认真地说道:“那我们一家的脸都没地儿放,你可别那么干!”谁料想,一句玩笑,如今却要成真!让他怎么去面对,不堪想啊!不知过了多久,云才想到在这场感情中,木是一个最无辜的人。把她和庭的痛苦给他,是不公平的,怨只怨天意弄人,所有的痛苦就让我和庭来承受吧!面对吧!

庭醒来后,云要他陪她出去走走。看着边柳树开始发出新芽,庭的心情异常美好,他想,春天来了,但他哪知这种喜悦即将被打得支离破碎。他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云,云打开一看,是庭母亲的字迹。看完后,云一声长叹“太迟了,”说完就把它轻轻地抛向河里。

庭懵了,他使劲的摇晃着云的肩膀,声嘶力竭吼道:“为什么?”

云的声音象蚊子,“我要结婚了”。庭久久凝视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足足有三分钟。她低垂着头,缩着双肩,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只是从今往后她再也不需要他的心疼,想到这些,庭不禁落下了男儿泪。然后他大踏步的向车站方向走去,任凭云在后面喊破喉咙,他都没回头。云泪如泉涌。

不仅为庭,也为自己。世上还有比亲口对自己依旧爱着的人说分手更残酷的事了吗?那就好比向自己的亲人举起屠刀,可这到底又为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路上聚集了一群庭的战友,简单的问候,大家相对无言。云和庭的战友们,把庭一直送到加格达奇火车站。一路上,庭一直默默无语,像象个木头人一样。可就在即将踏上加格达奇—烟台火车的一刹那,他忽然抓住云的手:“云,告诉我,你爱他吗?”云无语。她的手被庭攥的几乎麻木。她不敢看,庭那刺痛人心肺的眼睛。

庭站在车门旁,对车下的云大声喊:“云,我恨你!”庭的声音伴着汽笛声敲碎了云心灵的每一个角落。她的眼泪几乎流成了河。许久,站台上只剩下伤心欲绝的云和庭怔怔的战友。 #p#副标题#e#

时间是一个很无情的东西,它能让人把许多感情的事淡漠,甚至遗忘。随着年龄的增长,看遍世间沧桑百态,总觉得自己对“情”字早已是处变不惊,淡泊从容。看惯故事中男女主人公的曲折与感人,终是不太在意,那是因为眼泪与美丽是别人的。有一天自己真成了故事里的主角,那午夜梦回,潸然而下的却是心底的泪。讲完这段情,故事中的女主人公早已泪人一般,我知道对她而言,每讲一次那都是一场心灵的冲击震撼。我问她,庭以后没有给你来过信吗?她摇摇头。她说,他只是在他走后的一个星期后,给她寄来一首诗,那是胡适的一首“梦与诗”

都是平常经验

都是平常影象

偶然涌到梦中来

变换出多少新奇花样

都是平常感情

都是平常言语

偶然碰着个诗人

变换出多少新奇诗句

醉过才知酒浓

爱过才知情重

你不能做我的诗

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看完后,我不胜感慨,我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冲破世俗的羁绊,永成眷属,将爱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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