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登魁山

2012-02-03 18:21 | 作者:王宗伦 | 散文吧首发

文/王宗伦

心情烦得很,登魁山去。

沿魁山大路,踏着水泥阶梯,拾级而上。因时近傍晚,登山人少,更难遇中老年人。偶有几声叫,也很疲惫的样子,更显冷寂。半山平坦之处,隐有少男少女的欢笑声穿透树林而来。原来是一群学生模样的青少年,在林间嬉戏取乐,无忧无虑。

这块平地,曾与同事一起来打过羽毛球。尽管被人弄得有些脏,但前来锻炼和玩耍的人还是不少。落叶乔木的叶子,铺得满坡满路,一片金黄。“花径不曾缘客扫”,就这样很随意的铺着。登山的道路在僧人的主持下,募资修善,加宽加固,便于行走。路边新安了水管,是几户从大山之中搬迁来的人家新安的吧,也许就是直接安到寺庙的。山上本来缺水,反而安水管引水下山,让我有点疑惑,但没去管这些,只顾登山。水管是塑料的,黑色,弯在路边,晃眼一看,像蛇。因接头过多,如丝的水线一样从接头处漏出来,把周围的草呀,地呀,淋得一身湿漉漉的。临近三岔丫,时有鸟鸣隐隐传来,细听是两三只在叫。因太晚,到三岔丫下面的人家户,已经不大看得清路了,站在石坎下,稍息微喘,然后沿原路返回。

白天,山上居住的人家以马驮砖、沙、水泥、钢筋,建房筑屋。傍晚,男人收拾建筑材料,女人煮饭带娃,马匹则散放在林间,自由觅草。马铃清脆,穿透林间,在暮色中传得很远。偶尔,老马抬头嘶鸣一声,不知它们要表达什么心意。

下山的路,已经很昏暗了,路边的树,像朝中间挤扰了很多,水泥路像一条白带子,在林间时隐时现。路边的人家,正在关鸡鸭。母鸡咯咯咯地唱歌,像是跟主人说话。开着的门,电灯光漏了出来,还有新闻联播的声音。这里离北京那么远,但领导人就在他们眼前,那么和蔼可亲地说话。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六点半。至刚过,六点半已经很黑了。

过了这几户人家,便从一片乱坟岗中穿过。这里又黑又暗,阴气重重,林间不时有悉悉蟀蟀的声音传来,立定细看,原来是一只小狗,我大吼一声,小狗吓得飞奔而去,让我忍不住笑了。林间太黑,不宜停留。于是放声哼歌,稳步下行。这里说是乱坟岗,其实也不是,都是有主之坟。以前,这片坟头是黄土垒就,时间一长,整个坟包长满青草,与自然融为一体,可如今,那些坟的子孙们,把坟新垒一番,立石碑,砌堡坎,尽可能多地扩大坟头占地面积,并用石头、水泥把坟头四周整得寸草不生,还装上白色瓷砖,这儿一块白亮亮的,那儿一块白亮亮的,像一块一块的癣皮。从这些癣皮中穿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都有点不舒服的感觉。“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那些被弄整得花哩胡哨的坟头,连“托体同山”的美感都被后人的钱夺走了,剩下的只是极不和谐的肃杀。人,都从母体赤条条的来,在这世上走上一遭,然后,有的走进了坟墓,有的走进了史册,有的走进了人心,有的走进耻辱,有的走进崇高,有的什么也没走进,有的什么也没走出……能够赤条条的来,却不能赤条条的走,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的诞生都是诞生,但有的人的死亡是死亡,有的人的死亡却不是死亡,说不清楚。乱坟岗紧挨着降龙寺寂超法师的佛塔,但寂超法师圆寂后,并没有安葬在此,空空的佛塔,空空如也。所以,我说它是乱坟岗,是因为这里不能给人以思想。

山下,万家灯火,煤红酒绿。平日里,厌倦了城市繁华,总是希望清静独处,但真正孤身行走在黑暗之中,还是对光明十分向往,对繁华的留恋还是那样深。其实,不仅登山,就是人生,也是在这种矛盾中,肯定,否定,肯定,肯定,否定,肯定……就这样矛盾着,纠缠着,生活着。手机突然没电了,连照路的光线也没有,幸好城市的灯光,从高楼上散射过来,穿过树林,隐隐约约地照亮下山的梯步。这段路不长,我有种逃的感觉,很快就到山脚有人家的地方。又是灯光,又是电视连续剧,依哩哇啦的热闹着。这就是人间烟火,很熟悉的,也很亲切的,让人留恋着。

山脚的农户已经将房屋建到寂超法师的佛塔边,甚至用法师的塔台散放鸡鸭,弄得很脏。佛塔的不远处,有水泵抽水的声音。定睛细看,原来是人们从山下抽水上山,路边新安的水管,就是从山下抽水上去的管道。即使古寺深山藏,还是离不开科技的成果,这个世界早已被诱惑覆盖了,哪里都是红尘。

我在想,古时的隐者那么多,大抵人间诱惑的相差不是太大,即使身居宰相,老了,退了,也就告老还乡,解甲归田,无须留恋城市,而今天,城市的诱惑这么多,不管是深山还是寺庙,村庄还是小巷,早也安上电视,宽带,手机,信息的流量全球覆盖,你无法做到田园牧歌般的清静,无法脱离社会发展的步伐而独立生存。人们只能通过一些过程,让心灵稍微得到片刻休息,让一些反思的力来促进你疲惫的神经,让你又回归现实,肩起职责,负重前行。原来,登魁山的过程,就是一个心灵休息的过程,就是一个反思和自我清静的过程,就是一个让汗水带走不必要的烦恼的过程。

登山累了,回办公室换上手机电池,才发现一大堆祝福信。朋友提醒:“过节了,早点回家陪家人呢。”

哦,明天就是2012年元旦了。旧的一年就这样悄悄过去,新的一年又悄悄的来了。好匆匆。

2011。12。31

评论

  • 纳兰芳歆:你的文章很有价值,我想你应该是书记给我说的那位对文学坚持了几十年的叔叔吧
    回复2012-08-28 1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