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武侠版

2008-10-22 23:12 | 作者:canghaiyisuysh | 散文吧首发

上部

利剑出鞘,人影横空,剑势凌厉一环扣一环,宛若游龙出世,一剑就斩断了女子的退路!然而,数道暗红色的剑气也至那女子腰身飞出,如同烟火般散开,又如水绸连珠,聚为多点星光,缠缠绕绕,顺着凌空一击的去势,刺向游龙剑的主人……

好个燕龙相斗!

剑顿。御剑临风的剀衣男子,眉头微微蹙起,方才,一人一剑的距离已经非常近,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女子眉骨中央那一抹朱红,一粒化淡为血的朱砂痣——

“……如意!”

“没错!我腰身之上……确实就是江湖上盛传的如意软剑!我乃汝千寻……”

望着那个自称叫汝千寻的女子,她的眼色冷洌而倔强,当下有异常熟悉的感觉在执剑男子心中泛起。

久历江湖,心,早已和剑一样冰冷。但是……还是盼来了不是?是那样的眼睛!没有错。即使什么都不同了,即使面容与装扮已完全陌生,但这样的眼神,却和前世云弄影,他的如意一模一样,从未有过改变——

如意软剑的主人,红衣胜血,长发高束,任风飞扬,虽没有前世如意的倾城之貌,却也生得清丽非常,眉间朱砂痣淡如水,眼神倔强流转,一如前世如意啊。

这些年来,他一直听说江湖上关于她的种种传闻,红衣女子,如意软剑,一直是处在江湖风口浪尖上的名字!却总与之无意错过。

忍不住长叹一声,深深看去,这些年来,应该也是一个女子由垂鬓幼女成长为窈窕少女的韶华时期,然而,眼前的她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困苦,生死血战!血与火的洗礼,越发让汝千寻的名字在江湖上散发出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

呵……这一世,又是怎样一个强势而骄傲的人儿呢?

……汝……千……寻……

从属下呈上的江湖人物文牒里看到这个名字时,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些酸楚的吧,里寻她千百度,转世为人,佳人何踪?好个千寻!这样一个名字,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方才,敌友未分,击败她的时候,分明有看见她眼里的震惊——也许,在江湖上行走至今的她,还从未败过吧?一袭火红衣裳与前世判若两人,对今世的她而言,败,又将意味着什么呢?如果她败了宁可死,也不愿就此屈身听命于他,那么……他……或许宁可让她走吧?那个比试前的契约,他还是宁可让它作废的吧?

这一世,她将是断崖边上一朵盛放的血红蔷薇呢!如果被折了骄傲的刺,怕是就要枯萎了吧?

然而——

“我汝千寻愿意从今以后听命于游龙剑的主人,任其差遣,千死而不回……”

呵……妄他兀自忐忑不安,红衣女子却是毫不迟疑地如约屈膝下跪,低首,说出了这句让他这一世都不忘的誓言。

听到这样的话,他欣慰似地笑起来——对啊,就是这样的,她就应该是这样的女子!生于江湖,就应该能屈能伸。

他想,他终于找到她了。他的如妃,前世的如妃,今世的千寻。

他听到自己对那屈膝的红衣女子说:

“千寻……游龙剑主,名……君-子-诺!你……起身跟我走……”

汝千寻就这样默默跟着那游龙剑的主人君子诺走了很久,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子时分,静谧得出奇。

在走过一条河时,千寻凭着习武人特有的视力看到了河边立着的一块石碑,其上刻着两个字:忆河。她忽然站住,微微地笑了,想起听过的一个传说:

相传有一条河叫做回河,喝一口回河的水便能忘记一切;有一条河叫忆河,喝一口忆河的水便会想起了一切。若是啊……喝一口回河的水再喝一口忆河的水便会忘记一切又忆起了一切,生不如死。

啧啧……不知……前方那行色匆匆,看似淡定而冷寂的君子诺有没听过这个传说呢?

“你在想什么……放着好好的路不走?”

未闻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君子诺转身回头问,

“可是败在我手下,许了诺,如今,又后悔了?”

“汝千寻……一诺千金!”

如意!今世你又说了同样的话啊,前世,城墙之上,你亦是这样一句话扔给了我!

君子诺陷入回忆中,沦陷不可拔,伤怀不已!

千寻却不知,只是看着周边漆黑一片的夜色,低低自喃:

“我刚才只是在想……像我这样一个人……是否也会忘记些什么……”

此话一出,她就看见了君子诺抬起头直视的眼神——他的眼睛里呈现着罕见的深蓝色,犹如深邃而泛着波光的大海!

君子诺言

“世上有些事情与承诺……却是永远无法忘记……我说过……无论上天下地……”

仿佛遭遇雷击,汝千寻闻言身子猛然一震,眼神涣散了又凝聚,只觉眉骨中央的朱砂痣炙热得发烫,心中难受非常,眼前的人也是模糊了又清晰。

前世选择轻生,那最伤痛、最无奈的片段,忽然间就在眼前来了又去地徘徊。

“啊……”

再也控制不住,千寻心絮大乱。

“现在……什么也别想!跟我……走便是!”

冷漠而决断的话语,从一身剀衣的子诺唇边滑落——此时的他,眼中的光芒让人怵然——这也便是今世戏游江湖,凭一己之力踏平邪教,杀人灭门从不留情的男子!武林至尊。

话音刚落,剀衣的影子已掠到失控的千寻身边点了她的昏穴,不让她再继续冥想,也担心她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

看着怀中昏睡过去的女子,再叹:

今世本无望,甘愿孤心浪天涯,却道造化弄人,终将续前缘!只是往事如梦幻,但觉今是而昨非啊!

天高云淡,碧空如洗,起风了。

风里仿佛有了落花和歌声。是幻觉罢。只觉刺眼。

阳光太过灿烂,灿烂得让君子诺忍不住想,若他是个女子,怕是要忍不住踏影起舞了。

却见一直跟随左右的红衣女子,在这繁华乱眼中,并指夹住了一只花间飞蝶。

“好兴致。你莫不是要为难起一只蝴蝶来了?近些日子太闲么?可要我再安排一些事情你去做?诸如再杀一些人之类的……”

显然有些诧异君子诺会突然盯着她的行为看,且发出话来,汝千寻的手不由得一震,那只蝴蝶便得了个空挡,瞬间振翅飞去。

懒得追究那蝴蝶的去向,汝千寻的笑意深起来,盈盈的眼波里,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

“主人,我好生奇怪——你是否只对没有生命或看不出悲喜的东西才如此惜?试想杀人无数的你,却对这些花草飞蝶这般爱惜,真是让千寻看了忍俊不禁啊……”

“不要用冷诮而高傲的语气对我说话。那……不适合你。你若清闲,不妨去杀一名善幽歌抚琴女子,据下面的人说,此女自命琴然。我不曾见过。琴然者,邪教女子,善以柔克刚之邪术,困绕人心,琴音亦邪魅无常;琴然者,据说白衣胜,一莲花簪子斜倚,长发垂地,肌若凝脂,邪教中人,必杀之……”

红衣迎风而动,瞧了一眼腰间的如意软剑,眼光瞬间变得冷厉如电,

“是!”

——一个单字生生吐出,散入风中,没有丝毫的迟疑。

或许,在败给君子诺的那一刻起,千寻便已明白江湖株杀争斗本就是残酷无情,而那个可以对她发话的人,这一世注定就是冷漠而又充满了锋芒的枭雄吧!

可她却不知,在她领命而去,一袭红衣消尽后,君子诺独自仰头看着纷飞的蝴蝶,暗然道:

“传说,每一只有着翅膀的生灵,诸如蝴蝶之类,都是一朵花一个挂心之人,凋谢后死后的灵魂,飞回来找它的前世。你说,它像不像你呢?”

像不像你呢?回忆。没有你的日子。

蝶舞花飞剑煮红,孤影数年不相见!

在没遇到汝千寻之前,他,只是一个剑客。

准确来说他自认为是一个剑客,一个流浪于爱恨边缘的男剑客。

他杀过很多人。一把游龙剑,在他的手上刺出一剑又一剑,那时候他就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陌生地飞扬,宛若一片飘荡而无生命的枯叶!

他游离于江湖,其实也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吧?看不顺眼之人也是会杀的。 #p#副标题#e#

他不属于任何门派,那些年,江湖上也只有过他的影子吧?

人们说,他神出鬼没,一个恺衣男子寂寞地飘过而已。

人们说,游龙剑脱鞘,魂难逃。那剑,会让人感到不可抑制的寒意袭来,剑尖滴答滴答的血会渗透死者身下的每寸土地……

听着那些说法,漫漫江湖路,他想,他或许该换一种方式。

于是,又几年里,多少的杀戮风一般地呼啸而过啊:

铁腕平乱,以一己之力暗中镇压正教人士酝酿已久的内乱,手刃叛乱首级。

金戈马鸣,一骑一剑剿灭各方邪教势力。不知不觉中,他又成了江湖上众口相传的人中之龙。

然,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所有的较量,在他看来,不过是两把兵器的对决。总有一把会盛开鲜红的花,而另一把注定会出现齿轮般的缺口。

他从不曾怀疑游龙剑的威力——凝聚着太多爱与恨啊,恨可以摧毁一切,而爱则可以拯救一切。

每当有蜿蜒的血流顺着剑尖滴下,浓烈的血腥沾住剑身,其间掺杂着一中苦寻而不得的发泄与悲凉吧?

他的背影永远决然而孤寂,一如风中凄迷的落叶。

后来,他终于累了,他决定去北漠,一个残阳如血,风沙飞扬的地方。那里,或许适合孤寂的人长眠。

(中部:)

偶然与之相遇的时候,那女子如入定般任长发飘散,有种倔强的美。她,不怕他。

红衣,好剑。她使出了如意;恺衣,同样的好剑。他抽出了游龙。

两把绝世的好剑,如一场艳丽迟到的舞蹈,金色是遨游的飞龙,暗红色是灵动的水绸!

他虽然在心底为对方所赞叹着,可再好的软剑又如何呢?能够作决定的仍旧是他手中的这把剑啊!

两剑相缠,游龙剑终于想刺下去的时候,剑下惊红!血红朱砂……

是了,剑愈寒情罩雾开,天犹怜终又相见!

与君子诺的想法不同,千寻觉得有些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那天是注定要遇到生命中另外两个人的。他,或者她——琴然。

忆河边上,千寻先是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满头的青丝如郁郁的水藻,妖艳张狂,嘴角有隐晦而残忍的笑。这笑,看得她心里无端端很痛。这女子,有一张和她前世一模一样的脸!

然后,她看了一出戏。

一身素白的长衣,整个人看起来纤细柔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桥下跌去。

“然儿!”

一声焦虑之音响起,一道俊朗的身影冲出,轻轻一跃,站在桥栏之上,话声未落,人已翩然飞出,直向那雪白的身影而去。

千寻的手紧紧握在桥栏上,桥栏因为受了内力而凭空凹陷了一大块下去,她却浑然未觉,只是呆在原处,凝望着桥中那同样一身雪白的男子,拦腰托住了就要落入桥下的人儿。

男子很快带着女子跃上桥来,敏捷自如的身影。

腰间细软而冰冽的剑兀自挣脱开来,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指男子的咽喉,千寻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

“你是谁?”

“萧然。”

那男子简简答道,眼睛却只盯着方才救起的女子,关切非常,仿佛不知有一把剑正离他的咽喉不好一寸似的。

……萧……然……萧……成……忆……萧……大……哥……

有那些一刻,汝千寻觉得,上天创造出生命,也许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看这个尘世可以残酷到什么地步!

收剑。不发一语地走掉。

越走越快,只因再不愿听到身后那关切之音。那张熟悉的面孔,自她打开前世记忆以来,就寄托着她所有的期盼,可是现在,再看这张脸只会让她觉得心灰意冷。原来也不过就是这样,什么天长地久,不离不弃,隔了一世,全是骗人的假话。你听———

“怎么会从桥上落下?可有伤到哪里?”

男子扶着那个叫琴然的女子,话声轻柔倍至。

琴然望着那男子,微笑着,任谁看见她这样的微笑都会心醉吧,抬手间云淡风轻地帮男子整了整衣衫道:

“有你在,我怎么会受伤。不过……方才那红衣女子,好重的杀气呢,她想杀我吧?”

他心疼地拥着她,望着桥下水池中的野荷花,在她耳边许诺

“琴然不怕,有萧大哥在呢,这一世,我定不负你。虽然……你已不记得前世的事情。”

呵……怀中女子妩媚地笑开来。笑靥如花!

“萧然,萧成忆的后世。

萧然并不只是轻功练得好而已,他在江湖中没有什么名气,纯粹只因他刻意埋没。对于他而言,每天练练功夫,画些画,再陪琴然在她想去的地方走走,便是很好的生活了。

琴然……仅仅是这两个字划过心间,据说,萧然都会控制不住自己脸上泛出温柔的笑意。

也听说,初见琴然,萧然便觉和他梦中女子如出一辙地相似。于是认定,琴然便是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念之人!他所作之画,一眸一笑甚为传神,全是……千寻前世的样子!

你……或许可以去告诉他真相,那邪教女子,也只是拥有一张脸孔而已。和你,是迥然不同之人,怎可相提并论?”

——任千寻低着头,委屈与愤怒在心中越烧越旺,君子诺却还是说出了自己命人打探来的一切消息。

君子诺的声音,清淡寂寥。他突然觉得今世他也是一个为爱而生的男子,孤寂多年的生命中,只为等着千寻来。

“主人……为何要告诉千寻这些?我不想听!”

“叫我子诺。我知在忆河那晚,你便忆起了前世所有的一切。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着急,我亦明白,有些事情,只有时间才能解决。你……可曾恨过我?”

“恨?我为何要恨你?”千寻抬头看他。

“前世,若非我刻意安排,拦截消息,只怕你和他早在一起了,又怎会红颜薄命……”

子诺一脸痛苦,她,连恨也不肯恨他!完全的漠视吧?

将未握剑的那只手放在膝边,隐忍着,那么忧伤地握紧,连指关节都嶙峋地突起,暴出蓝色的经脉啊,那里面流淌的似乎是因为伤怀而变色的血。但,谁也看不见。

“不,我不恨你,你为我做得已够多,我无可回报。其实……我知你前世只为我一诺而倾尽天下兵马,而为了今世能再寻到我,不惜以生命为介,刺伤自己,在我眉骨中央点下朱砂。我……欠你太多。”

紧握的拳头终于轻轻松开。是什么话触动了心湖之底么?

他看向她,目光复杂地变幻着,许久没有再说话。

今世再度遇上君子诺,千寻总在心底一万遍地提醒自己,不要轻易被打动。她一定可以将自己的情绪埋藏得很深。一定可以。就装作不知吧!她极力抗拒着内心被重逢所掀起的汹涌洪流所淹没的啊!她曾告诫自己,这个世上,没有谁失去了谁就活不了,她没有谁都一样能在江湖上自由来去!她谁都不在乎。

其实前世突然失去萧成忆的痛苦一直沉淀于千寻心中,不曾片刻忘记。在以为他战死沙场后她便见自己封闭,甚至轻生,到了今世,她紧系腰间的如意软剑,她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可是……可是眼前这人,是她前世生命中,惟一真心为她付出所有想让她依靠过的人啊,他此刻坦诚相告的话语是如此淡定而美好,竟让她的心像长久漂泊的疲惫之人忽然看见了远方温暖的灯火,那飘忽的小小昭示,徒然间便能瓦解支撑旅人长途跋涉的信念。都是为情所苦的人呢,是可以互相取暖的吧?

原来……冥冥之中,命运的叩门声再次猝然响起,或许只有同样肯执着寻找我的这个人,才能敲开我因为前世记忆而封锁的心门吧?千寻自问。

原来……不知何时起,在这个虽然刀光剑影,血污狼籍的江湖中,仍旧有了我重新牵挂与再度动心的东西。千寻自答。

“千寻,我自遇到你那刻起,便是信任你的,希望……你,也能开始信任我。”

君子诺望着她,目光变得真挚而深切,凝重地一字字说。一改平日的冷寂孤傲。

千寻却抚了抚腰间的如意软剑,许久,才轻轻地道:

“好……我试试看。”

是该放下了吧,那个人会很幸福的吧?那个叫琴然的妖灼女子会该他幸福的吧…… #p#副标题#e#

虽然只是听到这样的回答,君子诺却笑了。对于千寻这样的女子来说,能讲出这样的话来,已属不易。本来凝重的脸上有了淡淡的奇异的光辉,低低道:

“谢谢……”

今世,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吧?

下部

又是风过回廊。

不知到了什么时节,那些带刺的血红色蔷薇在风中怒放开来,吐露芳香。

“叮叮”几声,屋檐廊下悬挂的一排排风铃轻轻被击响。

那些风铃均为细瓷烧制而成,玲珑可爱,一朵花开,一声雁鸣,伴着风来,都可以让它脆弱地丁作响。清清脆脆的声音。

廊下的气氛却并不明朗。

“为何……为何一定要杀掉琴然?你不是已愿意放过她的么?你为何……一定要杀了她?”

虽然早已养成了对方不说便不多问的默契,然而,汝千寻想了又想,依然忍不住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你为何要跟着我同去赴约,还……还杀了她!”

君子诺看着兀自不能平静的她,嘴角泛起极度萧索的笑意,眼神深处也突起了剑锋一样雪亮的光芒!仿佛心底有什么掩盖的情感被撕开,露出了峥嵘凌厉的内心。

“我怕她。”

突然,恺衣男子淡淡说了三个字,一字一顿,

“怕因为她的外貌像极前世的你,你一时心软,为了那个人,便任由她将你毁掉。就是如此。”

不等千寻从惊愕中体会他话语中的深意,君子诺转过了身子,不再看她,也不再想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漠地从廊下走出,

“我对自己说,天亮之后,你还没回来,便一人一剑去找你。她,得死的。”

最后留下的这句话在空气中荡漾,如拂过风铃的风。

那日暗夜里,丝无声无息落下,妖灼女子琴然约见。

那女子,手执琴身,古琴暗音徒然弹出,有着以琴为心的眼神。一如前世手抱古筝的云弄影。千寻自嘲着。

琴声越来越紧,本是倩音悠然,听入千寻耳中,却如一把再锋利不过的剑,割得她内心疼痛,不得不汇集全部心神相抵抗。

这真的还是那个在萧然面前柔若无骨的纤细女子么?好个深藏不露的人啊。

伴着琴声的……还有琴然清冷空茫的声音,

“萧然最喜爱听我弹琴了,每日我在院中弹琴的时候,都能看见他摆着笔墨纸砚在一旁安静地为我作画……多好啊,可为什么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是种威胁呢?萧然琴然,今生本是该在一起的,无论我的身份如何,他都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只对我一个人好。全身心的信任与维护。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讨厌你的眼神,你的眼神太过倔强,倔强得让我觉得自己太过虚伪肮脏,倔强得让我认为总有一天可以从我身边俘虏了萧然……这怎么可以呢,从第一眼相见起,我们便是夙敌,你啊,今儿个得死……”

琴然……琴然,我与子诺已愿放过你,你又何必苦苦相避?

在千寻这样想着的时候,“铮”,只觉琴然手指一顿,急抚的琴弦硬生生断了,人……也委顿了下去!那额头上有鲜血溢出。

一剑毙命。凌厉夺命的剑招。

“高手之战,丝毫不能容情,也分心不得。”

君子诺现身,如是说。

“我……我并不希望她死啊……”

红衣女子接口道,声音里有颤栗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再也躲不过的生死终究会压过来。

自琴然死后,千寻更加沉默。子诺明白,她不快乐。而她的不快乐,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上,无法剔除又疼痛难当。这种感觉,他仍旧没办法向谁说出口。

他看着从那时候开始,千寻像着了魔似地用素白的丝线在火红色的衣袖上绣下白莲花朵的图纹。一针一线,仿佛是绝望的颜色在刻画着无言的冷清……

前世,她一身素衣,大婚当晚,葬于红喜衣礼中。前世,她是一朵出尘的睡莲啊!

今世,为何我们都如此执着,你为何就不肯放下心结做一株生命力强盛的火红蔷薇呢?那人如此重要?一股隐隐的挫败感常常折磨着子诺的内心。

有时,他也会拉过千寻的袖角,用手指勾画那些素净的图纹,安静地不发一语。

或许,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某一个特定时刻的到来。那个不需要任何言语,单用剑锋来做出抉择的时刻!

“让开!——我要杀了君子诺……我要杀了他!挡我者死!”

有些混乱,仍旧是一身红衣的千寻自动自发地想要阻挡来人的厉声呵斥。连她自个都觉得奇怪,她现下拦着的,可是萧大哥啊。

萧然右手握着不把不知名的刀,刀光如同飞瀑一样悬空着,凌厉的剑气仿佛势不可挡,眼神也冷俊得可怕,似要吞噬掉所有胆敢拦住他道路之人!

“今日,我定要杀了那君子诺,为琴然报仇!”

闻此言,千寻的眉头蹙了起来,眼神也渐渐严肃,无论如何,她都要拦下他,他们谁也不能死!今世,都要好好活着!

刀光剑影。这样下去,还怎生了断呢?终究有人的心累了,剑斗上百回合后——

在电光火石的刹那,软剑飞旋,身形幻动,千寻竟故意露出一招破绽来,那刺向萧然的一剑……她笑了,那只是虚招啊,一定要报仇么?那就用你的刀来封住我的咽喉吧!千寻闭上了眼睛……

久久不见刺痛的感觉袭来,疑惑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看到的居然是!是自己执手如意软剑直刺入了萧然的心脏!血飞溅在他的脸上……

她的眼睛模糊了——依稀间,眼前这个人不再是为心爱女子报仇的萧然,仿佛又回到了若干年前,水云阁,莲花池边,送她莲花簪子,说让她长大了换掉一身素白衣裳,穿大红喜衣给他看的男子……

“好一把如意软剑!”

萧然的身子徒然僵硬,看着一剑刺入他心脏的女子,缓缓道:

“我突然觉得……你的眼睛和我的弄影怎么如此相象呢……好像啊……”

萧然在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想,为何方才他的刀刺不下去呢?为何他没能早些遇到琴然呢?以至于今世与她相处的日子如此暂……想至此,再望一眼千寻已变得呆楞的眼神,终究……死未瞑目。

踏过满地的血水,千寻终于走过去,慢慢俯下身来,将萧然的尸体抱在怀中,用苍白的手轻轻合上他的眼睛,伤心自喃: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会这样呢?我……我也不要你死的啊,你可以和琴然生活得很好的呀……为什么……”

(……)

后记:北漠城墙之上,一抹残阳如血。一名恺衣男子,手扶一拥有如水般容颜的红衣女子,手指天边,看着前方淡定而深远,那女子却是呆然浅笑……

男子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仿佛即便只是这样,也算是握住了苍天明月,信手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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