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的尊严

2012-01-10 19:21 | 作者:傲丹仲逸 | 散文吧首发

唐山大地震那年,我读小学五年级,居住的那座小镇距震中心百余公里。震后,我们搬进父亲单位搭建的帆布大棚,床是用木板拼凑铺成的悬空的大通铺。连绵的天,风刮得棚布呼嗒呼嗒作响,雨点砸得棚顶噼里啪啦,哗啦啦的雨水在床板下淌过,因阴冷潮湿,寒气袭身,我出现间小便失禁的病症。

一个清晨,那位我叫“刘叔”的人,背着药箱,推着自行车,从大棚前经过,父亲将我的症状告诉了他。他答应晚上从乡下返回来,扎几针看看。说好一个礼拜的针灸理疗期,当“刘叔”捻针时,针尖扎得穴位酸酸的、沉沉的滋味,我忍受不住,第三天便不再去了。虽说只扎了短的三天,没坚持到期,但病症却彻底根除,我暗暗敬佩“刘叔”。

次年,父亲调离那座小镇,我陪他和“刘叔”道别。父亲向我介绍“刘叔”,1962年毕业的河北中医学院的高材生,是同乡人,也是新建县的援建者,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认他,一双灵巧的手不仅脉把得准,针灸也灵,乡亲们的疑难杂症,他手到病除,口碑和威望极好甚高,且水粉画画得好,青山绿水,语花香,常用作年画赠予乡亲们,给那里的人们带去无尽的快乐和享受。作为回报,乡亲们常常带上一兜兜、一筐筐的大红枣、红薯、板栗和四季产的各类疏菜答谢他们心目中的好人。望着新居所墙上贴的“刘叔”送给我们的那幅《松涛虎啸图》,苍松翠柏,白皑皑,猛虎昂头眺向远方,栩栩如生,我暗暗敬畏“刘叔”。

我家搬出那座小镇后四、五年,“刘叔”也离开了那个地方。起初,他到机关担任行政领导,做过卫校的校长,制药厂的厂长,中医院的院长,但无论他在什么岗位,从来没有放弃自己所钟的事业,真心善待周边区县老百姓,对不分昼夜找他寻医问诊的乡下人,从没有丝毫的怠慢和歧视。而后,为更加专注于中医事业,他主动请辞,又回到了钟爱的岗位,继续从事中医临床工作,成为那个地区中医界里高职的第一人。“刘叔”的学子上千,遍布那个地区的城乡,他在那里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十几年后,“刘叔”的女儿嫁给了我,往日的“刘叔”成了我的岳父。不仅使我和“刘叔”在情节上得到进一步升华,而且让我零距离感受到他的情操。

2000年,岳父退休来到我生活的城市,由于他的名望,很多医院、诊所高薪聘请他去坐堂专家门诊,先是去郊区他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开办的医院,考虑交通不便,又到市内一家私人诊所,而后又到一家影响较大的药店。因岳父在诊所和药店分别经历了两次不快,使他默默地退出了中医行业。一次是在私人诊所时,前天晚上老板告诉,进来一种新药品,要抓紧推销。

第二天,岳父依据患者病情,给其开出价钱低廉与那种新品同样疗效的药,违背了老板意愿,老板说:“提成不拿,傻”,岳父因此请辞了。另一次是在药店里发生的事,再次让岳父感到很无奈。岳父为一名患者开的中草药,药店里缺少几种,那位患者只好去其他地方购买补全。几天后,患者来店里质问岳父说:“为什么开的药不见效?”岳父让他把煎过的药渣取来,看后告诉他说,问题出在你自己补的不是纯正的草药,尽管患者给岳父道了歉,但药店老板还是讥讽岳父说:“怎么样?现在人能可怜吗?中草药不全,可以改开西药呀!老先生,药店赚的是钱”。迎合了老板,就违背了良心,违背了良心,还谈什么医术,不等于放弃了自己悬壶济世四十余年的尊严吗?岳父再次请辞。

而今,岳父每天伏案泼墨,寄情舒怀,自娱自乐,自由自在。面对自己一生的硕果,没有一丝的飞扬与功利,依然保持着一贯的低调与从容。

我深深地敬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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