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在远方

??距离产生美是美学的基本命题。每个人的心底都会有一个向往、憧憬、期盼连接着朦朦胧胧的远方，成为求之不易得、挥之又难去的精神梦魇。因此人的一生，也就注定摆脱不掉美的思考、追寻和纠缠。??中午出去散步，穿过天安门城楼往午门方向走，沿途各种口音、肤色的游客甚多。我随口对同事说，我们天天在这里散步，有多少人做梦都想着能有机会来这里呀。显然，我对自己目前的生存状态很满意。同事似乎不以为然：我们不也一样总惦记着走出去吗？??不错，人们对自己身边的东西太熟悉，太熟悉反而没了感觉。条件一旦具备，便纷纷出行。于是金发碧眼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娇声细气的城里学生跑到乡下，愣头愣脑的乡下娃到城市街道、公园来……??通常，人们所言产生美感的距离是指空间的。山水之于戈壁，大海之于高原，甚至城市之于沙漠都有着极强的相互吸引力。于是在你来到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或者湖水清清、柳荫徐徐的街道时，我已经把脚印留在你家乡的山间小道上了。??一回，妻子在九寨跟随突发奇想的领队去藏民家参观，一位藏族老人拉着她的手问：姑娘从哪里来？当得知妻子来自北京的时候老人怜惜之情顿生，一面斟茶倒水问寒问暖，一面连称千里迢迢路途辛苦，仿佛她成了浪迹天涯的游子、受了多大委屈的孩子。这个时候，那种来自陌生人的关切，怕是不出家门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时空常常不能分割。空间距离的延伸与时间距离的拉长有时都会给人带来相似的感受。朝夕相处的一家人，昨天、今天和明天本来没有太多不同。倘若突然要远行，平静的生活就会立刻荡起涟漪——忐忑不安的紧张和兴奋，收拾行李的忙乱，以及家人对起居饮食的叮嘱。还没动身，仿佛已天各一方。同样的，如果没有按约定时间返还，哪怕延迟的只一两天甚至几个时辰，也会产生度日如年、如坐针毡的感觉。这种种感觉，都与那个隐隐约约又朦朦胧胧的远方有关。??由于路途遥远，平淡的感情能变得激荡而浓烈；由于时间的长久，寻常的惦念能变成牵挂和思念——距离产生美，果然不虚。??但这只是常理。要获得更多意外的美感体验，非得超越常理不可。??记得有位旅行家说过自己出行的理由是逃离——逃离都市的急功近利，逃离浮躁、喧嚣、尔虞我诈。或许，走进高山大川、沙漠戈壁，让自己融入大自然就不再厌烦？当然未必，但至少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在那儿他的身心得到放松，激情得到释放，心灵漂洗得洁白纯净而安详。或许，在他用双脚丈量大地、离家乡渐行渐远之后，那些使他厌烦的事也会逐渐模糊、淡忘，而对家乡的思念则会缓缓上升。因此逃离终究要归来，归来在家乡的思念中，归来在亲人的牵挂中。??旅行家固然是少数，但毕竟也属于人类生存的常态。那么，我所谓的对常理的超越又是指什么呢？??还是一位旅行者。??这个人出走了十六年，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全部耗费在路上，但终于又回到都市。回到都市的他猛然憬悟：人类原来可以在这里完成同样的旅程。光阴当然不会白费，许多历史闪光处都留下了他思考的身影，留下了发人深省、足可鉴今的探寻和诘问。用十六年证明一件事，应当有说服力。??于是高原与平地，陆地与江河，乡村与城市，大海与沙漠全都没了距离。不是没有距离，是纯净的心灵荡平了沟壑，是纯美的灵魂消灭了隔膜。这样的世界里，再零乱琐碎也会变得井井有条，再晦涩拘谨也会变得清晰明澈。??我忽然发现，远方也可以是内心世界。??那么，就让我们的心胸再博大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