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我的记忆(一)

2011-12-25 17:23 | 作者:云梦飞扬 | 散文吧首发

沿着丹江支流湘河溯源而上,过烧鸡洼、穿青石岬、绕十八盘、插伞把沟,走到水不漫踝、宽不盈丈的石峡,下游百米处残落着高约两丈的水车,顶着一个直径五尺有余的大石磨。由此进沟翻过一道山梁,就到了存放我童年记忆的地方。

其实这个山沟中的小村庄,在我的记忆里,并不像现实那样贫穷寒酸而缺少欢乐。山村不大,村脑分成两条沟,左为正沟,右为东沟,全是平地,荒旷无水,一条小溪从村中地间挤出直直的流到村口,整个村庄活像一个大大的“丫”字。村里散落的二十多户人家房前屋后桃红竹绿,青藤绕窗。最多的是核桃树,每家都有几十棵,杨家有两棵三个人都合抱不过来。“六月六,太阳稠,核桃灌油莫要偷。等到薅过二道草,家家户户扛青竹”。扛青竹就是打核桃。一处暑,男人们就扛着长长的竹竿,“噌”一下上到树顶上,把核桃打得像一样地落。打核桃是有讲究的,必须从树顶往下打,反了,第二年就会长出夹仁子。而且核桃树死喜欢长洋辣子和葫芦包,很多打核桃的都被辣的、蛰的全身浮肿。我喜欢上到核桃树胳膊粗的顶端,站在上面离天那么近,那么近,似乎触手可及,一阵风来连人带树前后摇摆,仿佛一闭眼就会飞起来。

村庄其实就是一条沟,两边是不算很陡峭的山坡,山坡上林木稀疏,随四季的更迭而展现不同的色彩。耕地不多而且贫瘠,只要有土且能站住人的地方都被开垦出来了。小时候,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都要随父母一起下地的,那时候我特恨地。进入五月以后,麦子一天一层黄,东边一坨篓,西边一块块,点缀在深绿色的海洋里,像大人们身上穿的衣服。小端午一过,男女老少齐上阵,早上四点造饭五点出发割麦,下午一点午饭三点上坡捆麦运回。遇上雷阵雨,往往午饭就没得吃了。我有一根专属小扦担,别人挑大麦捆,我就挑麦个儿,因为“三人一样高”,总是走着走着就踩到前面的麦子了。没有劳力,那十几天里我家总是上山背太阳下山挑月亮,换肩的时候扦担下的肩膀就像肉皮打折了一般痛。麦收完了,该休息了吧?苞谷草可是不等人呢。农话说“头道长个儿,二道长坨儿”,一点也不能耽误。薅二道苞谷草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早晚有露水,薅草就是给草搬家,没有效果,最好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中午弯在苞谷林里,和在桑拿房里没有两样,人小力气小,一棵草总得两三锄头才能薅掉。对不起了,庄稼们,在我身后倒下的不仅有草,包谷叶子总是没一片完整的,黄豆什么的也是惨不忍睹。就这样,每次走出苞谷地,身上还是被包谷叶子划得血痕累累。拼死拼活了,收获的往往是痛苦和折磨,一年忙到头,乡亲们还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缕。

于是,就开始了漂泊,年轻人各自谋生,扛檩子下荆关,挖金子上灵宝,上学的到北方,闯荡的去南国,散在了四处八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长年不归,或在他乡安家,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的,老家成了游子心中的一个影像。村口的老铁杨树在冷寂中搬了家、劈了柴,化作了寥寥的炊烟。孩子们也许只在逢年过节时,想起远方村口守望的身影,心腔里涌起淡淡的酸楚的乡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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