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之西城河畔

马谡误失街亭，司马懿自领大军，由斜谷长驱直入，逼近西城。

赵云引一支军出萁谷，魏延伏兵阳平关，关兴张苞引军投武功山而去。此时，西城之中，只一班文官，兵不足三千，再无能敌司马懿之力了。

夜幕降临，围城而驻的魏军的火光映红了一片天。

今夜的西城河很静，很美，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马嘶战火.

蜀汉诸葛大丞相，咱们都四十二年没在一起好好聊聊了啊。

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老人走来，挥着手，是司马懿。我的心口忽地一阵发热，眼眶袭上了酸涩。他一个踉跄，险些滑倒，我赶忙走过去扶住了他。手握着手，彼此观瞻着，皓首白发，皱纹沟壑，我们的确都已经老了，我眼前的司马懿再不是当初学堂里那个最让老师费心的顽童了。我说，老了啊，我想你爬树时肯定再没猴子那么快了。

一样一样，岁月不饶人啊，呵呵。我们如同俩个孩子似的傻笑起来。

夏虫吱吱鸣叫，一只青蛙仿佛受了什么惊吓，扑通跳到了水里，这样的夜色很好，我们一脚一脚踢开茂盛的草，空中漂浮着的点点亮光，是萤火虫在款款的飞。

司马懿说，还记得学堂后那片竹林吧？夏天来临时也是这样。

对对，竹林西边还有一座草坡，同学们一起摔四角，玩泥丸，粘知了，冬天还打雪仗。那时的日子过得真挺美，也挺快的。

昔日同窗飘落江湖，人生跋涉，再没有相见过了。

我叹了一口气，天妒英才，周瑜早亡。

前几年，孔融也死了。想想学堂那阵子，孔融最喜好在老师的粉笔盒子里放蟋蟀了。

还有庞统那丑小子，隔壁班姑娘不理他，他还整天一封一封的写情书，瞎陶醉。和主公收川的时候，他死的最惨，浑身被箭射的跟刺猬似的，我看着他一口一口涂血水，他——，哎，不说了不说了。

风在高大的桦树上沙沙作响。司马懿看着远方，纵横天下，志士得志，全班同学至今就剩下咱们两个了。

一盏新月挂在枝头，风起时，河面波光粼粼，月的倒影碎成了一滩烂银。我们相互搀扶着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沉默了一阵，他说，没有天上的月亮，就没有水里的月亮。

我没有言语，这样的道理我懂，或许他比我更懂。他接着说，蜀国没了你，魏国就没了我，可以说我们所选择的东西不同，但结局却是相同的。

其实什么都不必说，我们都清楚自己要要些什么，都能预料到对方要在哪里转弯，要在何处装作睡着了眯着眼打几个盹。

风里开始有了潮气，司马懿打了一个冷颤。我站起来说，夜凉了，露水太重，咱们也该回去了。司马懿道，好长时间没和人说这么多话了，自此一别，恐怕再见不着了。我微笑着对他说，自己保重自己吧，人老了，骨质疏松，多补些钙，吃钙中钙就买高钙片。他朝我点点头，挥挥手。我转回身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黎明，魏军开始攻城，我令城门大开。城楼上，我不动声色，焚香操琴，左边一童子，持着宝剑；右边一童子，持着拂尘。我静静弹奏着一曲，那曲是当初学堂时琴瑟课我们所学的第一支曲。

司马懿围着城门察看后，说，亮平生谨慎，不曾弄险，今大开城门，必有埋伏，我军若进，定中其计也，宜速退。

楼下，浩浩荡荡十五万魏兵匆匆离去。司马懿掉转过马头，就再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与他的战马，他闪亮的铠甲，他如火的头缨，越来越远，慢慢地，消失在一片扬起的尘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