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正午的阳光

周末，院子里，外甥坐在我的对面，第一次不再紧张的听我说话，我不是以一个舅舅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曾经有梦而今仍处在半寐中的人的身份和一个酣眠中的年轻人对话，一个放下身段，一个放下包袱，彼此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于是，酣眠中人飞翔的方向逐渐清晰起来，微笑真实的漾在成熟中的脸上。

这是一个冬日的正午，寒潮刚刚退去，阳光仿佛为前几天的缺位歉疚，慷慨无比地倾泻在院子里，没有一缕风和一片云的干扰，白花花地让人睁不开眼，只好斜坐着避开它的直视，却任由它在裸露的脸和手上热情地摩挲。

二姐坐在一旁，满足地看着一个像弗洛伊德似的给另一个人析梦，阳光给她皱纹渐多的脸上涂上一层酡红。母亲坐的稍远些，似乎在听，又似乎在听阳光撞击地面的声音，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别处。两只小狗一黄一黑，一活泼一羞赧，在对我们的到来表达了充分的热情之后，各自躺在垫子上滑入梦乡，嘴巴一动动地大概在回忆喝奶，身体舒展得有些夸张。

二姐夫回来后跟我聊起院子的花，领我到他的花棚里看一棚子的桂花，指着一棵说春天花3000元买的现在有人出到8000，但他没卖。

二姐炒好菜了，二姐夫上街买来纯正狗肚，给他和我斟上满满玻璃杯，也不用说辞，几口下去已去了一半。聊起山上的事情，二姐夫说过几天去看看适合种点什么，来年开春种上，别让地闲着。一杯下去两个人的脸上都泛起红色，又斟上一杯。这个时候二姐和母亲从不阻拦，有时候母亲喜欢看着我们说醉话。

第二杯见底，放下酒杯到院子里走走，转到水池边，水已被薄冰封住。二姐夫说里面还有一只二斤多的野生甲鱼，过了年咱炖了它下酒。

高中同学L来电话说很快就到，我到大门口迎接。毕业三十多年，相见不多，他在R市工作。岁月早已经把他打造成一块良玉，硬朗而圆润，通透而自信，伟岸的身躯黝黑的皮肤爽朗的谈吐，是追梦女孩喜欢的类型，我也觉得魅力难当，所以我们的谈话毫无阻隔，热烈而真诚。谈起当年的同学，他竟和我一样的记不真切，甚至说不出班长是谁。

“当年我可是追过ZJ哪，这个事今天可以说了。”他笑吟吟地看看我又看看我老婆。其他事他一概模糊，追我老婆的事他却记得清楚。我老婆呵呵一笑，她的旁边是笑嘻嘻的L夫人，我们是第二次见面。

这个秘密老婆早就向我坦白，甚至对他被后来大学女同学拽到R市耿耿于怀，恨恨地说他做了上门女婿。

“你那时候看不上我啊。”L笑着说，老婆笑嘻嘻地不置可否。

“我跟这边的同学联系太少了，很多同学的情况都不知道，做上门女婿不容易啊，以后你们得多去看看我，给我撑撑腰，顺便去爬爬山，洗洗海水澡。”同学夫人接过话：“包吃包住。”

“咱们到了这个年龄也干不几天了，得多玩玩了，我很盼着同学们去，那年W两口子去了，把我高兴得不得了。”L点上一根烟，袅袅吐雾。

“去可以，但不能灌酒。”我提条件。

“随便喝！”他大手一挥。

“保证不灌。”夫人在一旁帮腔。

“我老婆很喜欢玩，经常背上包就出门了，回来还写点东西。”L看着夫人说。

“真的吗？”其实我不该这么惊奇，从她娴静的脸上就足以读到智慧和通达，还有不易察觉的飘逸。

“写论文我不如他，写散文他不如我。”她看着L说。

“你喜欢旅游？找我啊，我带你去吧，我知道很多很美但游人很少去的地方。”说到我的行当里来了我忍不住有些兴奋。

“那太好了，你一定带我去。”

“只带你去，不要别人！”

“行，就咱俩！”她直起身子，仿佛马上就走。

他们临走的时候，再次邀请去他们那里玩，我向他承诺，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定去，得到这个承诺，他们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而去。

天上依然没有风也没有云，今天的阳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