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班

士起回到家，看见饭桌上摆了四个小菜，一瓶白酒。二彩说，累一天了，喝点酒解解乏。士起说，累啥？累了就好了。二彩说，咋不累？站了一天。

士起刚拿起筷子，二彩说，嫂子来电话问咱什么时候回家？大哥来车接咱。士起说，不用他接，公共汽车这么方便。二彩说，好久没回家看看，怎么也得带点东西回去，坐公共汽车才不方便，万一遇到小偷。士起打断二彩的话说，我说不用就不用，怕小偷就走回去，你没有腿吗？

二彩不做声了。

士起不吃也不说话。二彩说，别生气了，咱坐公共汽车，咱没钱，小偷能偷咱啥？士起说，要不你跟大哥的车回家。二彩说，那算啥？一家人不在一起过中秋节，算啥？我咋和他爷爷奶奶说？士起说，小卖部没法再干了，我想开家洗车店，你看怎么样？二彩高兴地说，那敢情好。士起的脸上有些笑容，说，你带儿子回家，我自个有时间转转看，了解一下市场。你从店里拿些东西，给咱哥也送点，他不缺是他的事儿。

过了中秋，大哥派车把二彩娘俩送回城里。二彩说，大哥和嫂子都支持你的想法，大嫂还说，有车的人心疼车和心疼闺女差不多，恨不能给汽车穿花褂。士起有些得意地说，大小洗车店生意都很好，特别是下雨以后晴天，洗车都要排队。二彩高兴地说，那就快点干，大哥给咱两万块钱，我说不要，他说借给我们，等以后赚了钱还给他。我说你兄弟要面子，知道我向你们借钱会骂我。你要觉得不合适，回头我给大哥送去。士起想了几个推辞的理由，没等说出来，二彩的一番话全给解释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干了不到一个月，来了几个城管队员，要求整改洗车环境。士起问，整改啥？我有手续。一个胖子说，你家洗车的污水都淌到人行道上了，还有群众举报你们，经常有水雾滋到行人身上，不整改就别干了。

虽然整改花了六百多块钱，但是一个月下来还是赚了三千多。士起搭了两间活动板房，天气说冷就冷，不能让在客人露天等待洗车。

过了几天，从一辆规划局执法车上跳下两个穿制服的人，很和气地对士起说，活动板房属于非法临时建筑，可能随时拆除，让他有思想准备。士起很恼火，十多年里小卖部搬了三次家，越搬生意越差。刚刚搞起来的洗车店根还没有扎牢，又要拆。那两个人还是和气地说，政府在南郊建了一座洗车城，集中洗车，你有时间去看看。

士起想不通，也没办法，憋了一肚子气，刚好来了寒流，一连几天没什么生意。二彩说，上次回家大哥还说了一句话，让我等到现在告诉你。士起窝着火说，大哥是让我别忘了还钱。二彩说，不是，大哥说如果这个生意再做不成，你们就别在城里受罪了，回家给大哥当个帮手，保准比现在强多了。士起说，坚持到明年开春，生意一定会好起来。二彩问，你咋知道明年保准好？士起说，春天沙尘暴来的时候，那部车不脏啊？二彩说，那咱就坚持几个月。

腊月初八晚上，大哥、大嫂在南华海鲜酒楼为女儿小琴定亲，请了小琴男朋友的父母，特意让士起两口子作陪。士起推不掉，早早把店门关了。

酒席安排在三楼雅园厅，一开始大家很客气，亲家是医生，基本劝不下酒。大哥说，那咱就多吃菜。女亲家说，晚上我们吃得很淡，一般不吃主食，免得增加肠胃负担。二彩边往士起的餐盘里夹菜边说，我们两口子就剩下身体好了。士起瞪了二彩一眼。过了一会儿，大哥说，兄弟，该你副陪敬酒了。士起好多年没有参加这样的场合，举止和表情有些拘谨，但是，他很快调整过来。敬完三杯酒，酒桌的气氛轻松起来。尤其是大哥，兴奋的脸都红了，灯光照的他印堂发亮，只有士起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

士起心里想：如果那年是大哥接父亲的班进城吃国库粮，今天坐在主陪位子上的人应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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