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零水自流

我爱喝茶，虽然不大会品；我爱弹琴，虽然弹不大好。任何事情都有个缘起，先生心底一直有些许疑惑：该不会是受什么男人的影响吧？其实，还真没有想错，确实是深受一个男人的影响。这个男人，就是外祖。小时候我曾跟随他生活了许多年。外祖身高一米七六，高鼻深目，英俊儒雅，玉树临风，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

外祖出生地主家庭，小时候读过私塾，后来在“国军”任文职，学问很好。文革开始后回到故乡。小城里民风淳朴。外祖虽然成份不好，却很受人尊重。外祖爱喝茶，特别喜欢紫砂壶。那个时候不像现在，一把壶得来很不易。常托人或自己千里迢迢到宜兴去买。可是当我不慎碰碎了，却从没受过责罚。他总是安慰大惊失色的我：“你不是故意的，或许是它到了该碎的时候！”那个时候住平房，房前房后都有大片空地。他栽上树，种上花草。最多的是菊花。秋天到了，一大片一大片地盛开着，洁白如雪。这番景象留在了故乡许多人的记忆里。多年后我回去，还每每有人提起。他常手捧紫砂壶，在花前吟诵：“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但是，外祖并不是个保守的封建遗老。用现在的话来讲，他还挺“小资”。他会开车，会摄影，爱爬山，游泳，喜欢读书，看报，看电影，听各种音乐，很容易接受新的东西。电视机上市的时候，他第一个去买；新片上映的时候，他第一个去看。当时有个电影《知音》，讲蔡锷将军和小凤仙的传奇故事。里面有小凤仙弹古琴的镜头。他感慨：“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并有些遗憾我和妹妹没有机会学习古琴……

因为外祖，我渐渐认识了陶渊明、苏东坡，认识了嵇康、蔡琰……现在，外祖已过世多年。每当我捧起紫砂壶，每当我拨动七弦琴，外祖的身影就在眼前。于是，我默默地喝，慢慢地弹，茶烟中，琴韵里，童年便重临于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