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的天堂

那一天，我在书房整理书籍，突然听到窗外一阵嘈杂，无数的鸟儿在疯狂鸣叫！就感觉哪一只的叫声很特别，一生的寄托就在那一刻变得清晰！却感觉为人孤独容易，免俗却是太难！于我的窗外百米之遥，如刘墉笔下似的庭院深深之中，幽篁簌簌，鸟鸣阵阵拂耳，而我独听不见竹叶的簌簌之声，也许是叫那较大的鸟声覆盖了。但总似于隐隐中仍有另一些的甜言蜜语，在空中化散不去。我所以惊喜过好一阵子，觉得似乎觅到一处风水之地，让我在闲暇时，总不忘于世俗之外仍有能供析赏的那一点蛛丝般的飘摇，我就仿佛沾着了自然的一丁点儿被角，在寒夜姑且忘掉冰凉蚀骨的苦痛罢！

从此这鸟的叫声就一天也没消停过，早晚是极具规律的群叫。它们有早起的习惯，一齐出发觅食之前，总要互相的祝福一次，也许是互相的关照或交流经验，清晨的露水和阳光让它们感到新鲜和刺激。这些精神极佳的鸟们，在自己的家门口作好出发的准备，扑腾几下翅膀，梳理几下羽毛，调节一下心态，然后在你没注意时，偷偷的突然不见了，留下空落的一片竹林，在微风中郁丛丛的，因了这些鸟儿永远藏着生机在里头。傍晚时分，是它们归来的时候，便见陆续的归停于你的眼前，一点也不亚于一只队伍的突然聚拢，却远不如军队的检点和整齐！它们散开于竹林周围，地上，电线上，树枝上，以及人的心里，全被它们占据了。那归来的叫声似乎是一种炫耀，也许它们都大获全胜，收获不菲吧！却是这般的外露，当然它们是不用藏着的，永远有均等的机会在等待着每一位早出晚归的勤奋者。这是鸟的大同！是那一片翠绿深处有序而永恒的方式！

我于是想起了朱自清先生，想起他笔下的秦淮河，那翠怨的浆声，那极具暧昧的灯影，都存于响于我的世界里了。由六朝金粉所凝的秦淮河水是碧阴阴的，坐着小船而过，又感觉河水绿如茵陈酒了，就知道他老人家的心思如水般流动着，那薄薄的夜，疏疏的林，淡淡的月，有的是混着微风和河水的蜜语，却听不见一只鸟的鸣叫，这偌大的秦淮河两岸总不至于没几声鸟叫？也许早叫那夜夜不息的笙歌给淹没了？或者那些个鸟儿真的识趣，于垂柳的枝头悄悄将歌声滴落，融于底下的河水，随波流去？那些寻梦觅乐的人们自然也就不屑于它们的鸣叫了，因为有更为引人的东西在那里挂着显着摆着。于烟雾缭绕之中有香脂悦目，脆吟入耳！于是就感觉从六朝故都流淌而过秦淮河，奢侈有余而澹泊不足。当中国最伟大的散文家坐着"七板子"与同样坐着"七板子"的歌妓相遇时，这并非只是一种擦肩而过，而是一种实打实的相遇！但他拒绝了她们，她们远去，而他终究是被她们的歌声诱惑了，降服了，但远远的歌声就仿佛隔着重衣搔痒，越搔越搔不着痒处。一代大师总免不了一种读书人的酸味啊！我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一点幸运。我用不着花钱就可听到那么多的鸟儿向我鸣唱，况且还用不着远远的听，它们就在眼前，很霸道的占据我窗外那有声的世界。而它们的鸣唱不为卖钱和生计，更不用投合人的好恶，随意而鸣随心而叫，它们不用以歌为业，却以歌为乐，以歌为生之表达了！

此时鸟儿已完全归巢，沉寂如夜的轻黑，黝黝似天堂的孤寂和远离，尘世终是一个剪不开的谜！但这谜是留给世俗去猜，与它们何干？它们何必要辗转反侧，彻夜不眠呢？它们是从班得瑞的乐音中飞来，成为贴近大自然的开篇密码了。我想班得瑞为了那些鸟的叫声而深深感慨，以至在他的音乐中将那些鸟的声音作为影子，这其实是一个神秘的影子，他是深谙这些影子的意义，且带给他无尽的灵感的！

第二天清晨，便有小鸟飞到我的窗前轻柔鸣唱，似乎是在邀约我，而我有早醒的习惯，却并没有早起的习惯，便只得静静躺在床上欣赏她的跳跃，聆听她婉转如丝的摇篮曲般的歌唱，我又就欣然入梦了，梦见冯骥才的珍珠鸟了，一会儿在窗外扑楞，一会儿又飞到我的肩上，用她的红嘴拱我想掀我起来呢！这睡在自然边上造就的梦境岂是轻易糟蹋的么？

于是我天天早晨晚起，且把"自然的梦境"作为偷懒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