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雨趣

下雨了，不能在天底下自由地跑着，被困在家中，对孩子来说那是最无趣的事。而我却不尽然，我常趁大人不注意就跑到街上看雨，那也只是自家房子屋檐下的那一小片石砌空地。站在那里，抬起头看着天，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灰白的天幕便是根根雨丝，我极力寻找雨丝的发端，却怎么也找不到，只见雨丝快快地跌落下来，随着斜风飘进屋檐内，我感到我的头发粘着了雨雾，抬眼看看刘海，串串珍珠挂在眼前。于是摇摇头抖落珍珠，又抬起头来故意让那雨雾再次粘在我的刘海上，甚至睫毛上，然后再次抖落，又再次粘上，乐此不疲。

雨顺着屋檐流下，它便不再是雨丝了，变成大滴大滴的水珠。雨小时，它就那么错错落落地滴着，像一个散漫的孩子随意地敲打着扬琴，悠扬动听。雨大时，一排排的黑色屋檐能倾吐出最纯净晶亮的雨帘，这总让我想起新娘子房间里那母亲陪嫁的珠帘。我伸出手，从中间横切雨帘，当一道雨线被我切断我又迅速地切断下一道，沿着屋檐来回，甚至忘了衣袖已经弄湿，回去还得挨骂的恐惧。可当我回头时，那雨依然如线，我总是疑惑为什么雨是切不断的呢？

雨小了，我也走累了，就停看雨滴是如何从屋檐落下。那时视力很好，我能看见雨水在屋檐汇聚，很快地就形成一个个小水苞，慢慢地饱胀起来，然后摇摇欲滴，似乎对屋檐恋恋不舍，又似乎极力挣脱屋檐的束缚。终于它们像挣脱了母亲的手的孩子，欢快而勇敢地跳下，可它们还没享受够坠落的自由时，很快地就落到了地上，迸溅起一朵朵灿烂的水花。

看着水滴诞生，落下，绽放水花，时间很短，但并不是没有留下痕迹。我看到水花绽放处总有一个个小小的水痕，有的地方还形成了小小的凹凼。有记忆起就听隔壁阿婆讲滴水穿石的故事，总是觉得很神奇，那么柔弱的东西，怎么能把石头穿透呢？用手抚摸那个凹凼，确确实实的，水的力量真的那么大吗？我把手放在凹凼上，让水滴滴到我的手掌上，一滴水滴狠狠地打在了我的手上，还真有些生疼。我赶紧把手收回来，看看肉肉的手，搓一搓，想想阿婆的故事看来是真的。

不敢再玩滴水穿手的游戏了，就趴在家里用来接雨水的大桶上看桶里的水。那时村里喝的都是用毛竹从小溪里导下来的水，一旦雨下得大了，那水就是浑的，就要从大河里挑水，大河离家很远，且挑着水都得上坡，于是一到下大雨，每家每户都会在屋檐下放上几个桶用来接天水，那时的人们一直认为天水是最干净的。于是我家的房檐下也有了几个那样的大桶，我趴在大桶上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我对着自己的影子做鬼脸，荡漾的影子也对我做更加奇怪鬼脸，我对着影子笑，桶里的影子褶皱起来也歪着笑。正看得出神，一滴雨滴“咚”的一声，把我的影子打得四下碎开，然后慢慢地又可以看得水里的我垂下的刘海。慢慢地整个人扑到桶里，离水面只有一巴掌的距离，在那里透过水的影子看天，偶尔我能看得燕子从桶里的天空斜飞而过，但更多的还是那灰白而发亮的天空。我想从水里的天空看到雨丝，仔细的找寻，十分努力，正入神，一滴大大的雨滴脆脆地滴到我的后脑勺上，冰冰凉吓我一跳。赶紧抬起头，擦擦被雨打湿的后脑勺。一回头看见姐姐撑着伞一脸惊愕地站在通往家的台阶上。

于是，我被姐姐一把拽回了家，只听得姐姐生气地嘟喃着：“待会生病怎么办，被妈看得了怎么办！”于是巴掌打到了我的屁股上，但一点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