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肩发，高跟鞋（2）

一个细雨如飞的九月，我神情略显忧郁地走进一家发廊，那是高考失利带给我的阴云。我坐在椅子上，告诉理发师给我剪短短的荷叶头。理发师轻轻地撩起我的长发，用那种类似自言自语的极低的声音对我说：“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头发了，还是留着吧！”“奇怪，哪有送上门的生意还不做的？”我一边诧异地寻思着一边开始端详镜子里的他。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极其英俊的脸，是那种让每个女生无法拒绝的男生。而此刻，他的眼睛正在迫切地期待着我的同意。我竟有点不知所措了。“我只是给你剪剪发梢吧。”老天，我的头发，他竟然自作主张了。然后他貌似有一搭无一搭的问我的学校、年级、同学，其中竟然有一个复读生是我们共同的同学。那个发梢他剪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简单的我一直以为‘细致认真'是他的工作态度。只是临走时的那一转身，发现他的几个打扮妖艳的小徒弟，眼神里竟对我有明显的敌意。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通过我们那个同学的牵线，我和他开始了长达三年的马拉松式的恋爱。因为我属于女人中的高个子，而他的个子只和我一边高，所以足足三年我都把自己心爱的高跟鞋束之高阁，情愿安静地站在他身边，不再穿高人一等的高跟鞋四处张扬美丽。可是这份良苦的用心并没有让我收获爱情的甜蜜。他的事业越做越大，他的小徒弟使尽浑身解数，终于被他驼在了摩托车后面，从我身边呼啸而过。他大红的风衣里衬一下子就灼伤了我的双眼。有雨滴从天空中掉下来，一滴又一滴飘落在我的发梢，流到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没有和别人一样躲到屋檐下，只是安静地走在雨中，再没回头……

雨，仿佛下了一世纪那么久。此后，我和他隔着千重山万重水，不再有任何联系。我不再是他形容的‘从宋词里走出来的书卷’。我只是比宋词还瘦的紫藤萝。我脱下俩只平底鞋，把它们扔到顺路的垃圾箱里。那不过是我把爱卑微到尘埃里的道具，有谁，还在意我的卑微？

爱，不是一味的卑微。爱我的人也应该欣赏我的亭亭玉立、优雅袅娜。重新穿起我心爱的高跟鞋，感觉又和世界同步了。于是总以缺少一双既合适又漂亮的鞋子为借口，开始了疯狂的购物。

爱情起起落落，鞋跟高高低低。三年后，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臂膀。结婚的前夜，妈妈语重心长地说：“婚姻就像鞋子，虽然说合适与否只有脚知道，可你买了这么多鞋，总该知道什么样的鞋子更适合自己了。”然后又对身边的他说：“她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鞋子，以后管着她点，别让她再乱买鞋了，尤其是那种超过5公分的。”原来天下父母在嫁女时，都是既欢喜又担心的。

我的他就像一双大一号的鞋子。虽然我也有一身的缺点，可他都用疼爱和包容把那一公分的差距填充得满满的。在他的呵护下，我只愿做一只沉醉的鸵鸟，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不去听外面的声音，不去看外面的世界。尽管幻想是女人的专利，柏拉图的花朵永远开着魅惑的花。

而今，发质越来越差了，偶尔还会发现几根白发，就缠着他给我拔掉。他笑着说：“等你的白发多得拔不过来的时候，你会再央求我给你拔那为数不多的几根黑发的。”我说：“等我头发全白了，我就做白发魔女。不知那时候，是否有个‘卓一航’愿意为我寻找那六十年才开一次的‘黑发花’。”呵呵，金庸老哥，你就编那些感人的故事来赚我的眼泪吧！

当然，我的鞋跟也越来越矮了，尽管每次去鞋店都对那些漂亮的高跟鞋爱不释手，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毋庸置疑，我们这一代人正在渐渐老去着。而我与‘披肩发高跟鞋大摆裙’的时代，已经隔着轮回的距离了，那是我永远也回不去的原乡。我只能用回忆来祭奠你，宿醉在那一场凌波微步的旧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