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之间——品吕懿插画之五

在江南游走的时候，园林肯定是要看的。

苏州、扬州、无锡、杭州，园林荟萃的地方，一一走过，去而复来，并不是贪恋那久远而长新的优雅与从容、疏淡与蕴藉，而是奢望着直观立体的文化演绎，借助仍可亲近的亭台楼阁，揣摩私有的园林中，重新置放的山水，到底可以予人的身心什么样的滋养和依傍。

然而，我是并不特别喜欢这些曾经耗尽一时俊彦脑汁的鬼斧神工。即是可能，即是天上掉下最大的馅饼落在我怀中，即是可意任我挑选其一而自主，我仍然是奢望时光倒流，送我至年少时自家西侧那片杂树横逸、花草繁茂的荒园。是不是源于此，直到我走到绍兴，走进鲁迅先生的百草园，尽管物非人更非，我依然听到先生钟爱的“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或者，是不是我浅陋的以为，花苑精舍，固然能够风雨不动安如山，良辰美景春秋连；一己怀抱，河山家中，固然堪寄千载隐忧，万世浩叹；但是，在那样是繁多的物什也是重叠的物累中，身更轻还是身更重，心更清明还是心更郁结，恐怕还是未知吧。

心原在身中，人皆知之。心可在身外，人或忘焉。身是肉胎啊，七情的叶，六欲的花，装扮得肉身美轮美奂。心被肉身折服了，便随着肉身走。肉身何处去，本我驱使之啊。

肉身遍地，走肉的美，都见了啊。

世间总有例外啊，要是不想心随身行呢，要是更想心自做主呢？

那就在心与身之间，留置一段空格。空，空无，空缺，空白，空到山清月明，空到一地萧疏，空到芭蕉一扇风随我，闲猫一只养精神，黄卷一册读星辰，哦，还要空到柴树一棵见光影。

这时辰，你，我，是不是就会无所思而思已得，无所求而求满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