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圳情结

虾圳是穿行在故乡村前田洞间的一条灌溉水圳。由于它的水源来自村前那口冬暖夏凉的古井，很适合于鱼虾生息。每年春夏旺水季节，山沟里追寻温馨家园的小虾，便扯线般逆水而上水圳。于是水圳有了“虾圳”的美名。

虾圳多虾，自然成了小村三十来户人家的天然“小菜园”。记得在那连过年也没有钱买肉（就是有钱也难买到肉）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谁家要“改善”一下伙食，或者招待家里临时来的客人，都要到虾圳来“割点肉”。

到虾圳“割肉”的，多是放学回家的孩子。那时，我刚上学，自然也是装虾的一员。我们先把虾圳的水源塞断，引走。然后在虾圳的下游狭窄处用软泥将虾圳堵塞起一个小坝，再将装虾用的筲箕口按在小坝基上，使残余细流能通过筲箕口为宜。筲箕安装好后，我们便可扯把青草垫坐于旁，一边听细流叮咚的琴声，一边喜滋滋等候小虾、小鱼前来“进贡”。不一会，那些被断流威胁吓坏了胆的小虾小鱼便纷纷顺着细流往下游“逃难”来了。结果都稀里糊涂的掉进我们设下的“陷阱”——筲箕里来了。也不知道是惊，还是喜，虾们在筲箕里跳呀跳的。有的则在筲箕的浅水中不停地转悠，好像是耍花园。不过后来，它们发现自己误入陷阱了，便纷纷朝筲箕口爬去，想逃命，可我们要用它们去改善伙食，哪里肯让即将到嘴的这些“肥肉”飞走呢？我们便赶忙扯一根青草作“守门剑戟”，将所有企图出逃的“囚客”都赶回“花园”里去。可虾们仅忍受了一会儿的管制，三几分钟后，还是要“走客”。我们只好再做“恶人”，用“剑戟”把它们再次“请”回“客房”去。就这样，一直玩着，乐着，简直饥饿感也没有。直到老天微垂眼帘的时候，我们才想到该起筲箕回家了。

回到家来，煮吃鲜虾更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因为这些小虾，被古井流出的清澈泉水养过，特鲜甜。我们用生姜、青椒、酸笋与之作成麻辣汤，再撒些葱花，汤鲜而不腥。而用钵锅把小虾煎香后，与酸泡笋、红椒炒成一盘色香味俱佳的菜肴送饭，则令人胃口大开。尽管那时鼎锅里的饭，大半是红薯、芋头，可是也没有差点把鼎锅都挖滥了！

如此这般生活到十多岁的时候，我便离开家乡，离开虾圳到外面读书又谋生去了。至今已过数十年。但虾圳尚未忘却，它常常像一把月琴在我梦中奏响童年生活的歌曲。那叮叮咚咚的“琴声”常常呼唤我回家看看“妈”。于是，今年国庆节，我回了一趟故乡。可回到村前田洞时，我当年和伙伴们装虾的乐园——虾圳不见踪影了，代替它的是一条新铺的沙子公路。我便又喜又不无遗憾地向正在路边给满池塘鱼儿撒料的老虾友打招呼道：“老虾友你好！家乡铺起新路了啊！好事！可毁掉了虾圳这天然小菜园，不也有点遗憾吗？”虾友接过我的红梅烟后说：“现在哪家不养有满池满栏的鱼鸭？谁还稀罕那虾圳里的小虾呢！再说，修起这新路，也是家乡发展经济的需要啊！如果不修这路，村里每年出产的十几万公斤优质商品粮，几万公斤水果，几万只鸡鸭，几万尾活鱼又如何运出去销售呢？况且苏桥工业城已经办起，无限商机将会潮水般涌来，不修条公路，哪能引进巨贾富商？我们还打算把它铺成更宽坦水泥路呢！”

啊！眼前的这个我少年时代的小虾友，以及全体父老乡亲，多有眼光，多有魄力！如今，他们分明要做时代大虾圳里的大装虾能手了！敬佩啊！我的父老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