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

这是九月二十六日的下午八点，海拔5000米的麻扎大阪最高峰就在眼前，雪却越下越大，雨刮器开到快速档，才可以看清路面。

我索性打开驾驶车窗，以便拐弯的时候视线更好。

——每次翻越麻扎大阪几乎都是这样的天气，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一天之中，经历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适才还阳光灿烂的山脚，往往，走到山顶的时候，要么山的北面，要么山的南面，都会飘起纷飞的雪花，即便是炎热的夏季也如此。

只是今天的雪来得突然和猛烈。天空一会儿就黑沉沉的了，八点过就像天快黑了一样。纷纷扬扬的雪片，一会儿就把公路铺了一层不薄的绒毯。

拐过一道急弯，突然，一只比藏獒还健壮的“狗”向我扑过来，我本能地绕了一盘子方向，再定眼看时，竟是一头强悍的狼。

车上的人一下子都兴奋起来，再拐过弯，停了车，远远地看个究竟——

隔着雪帘，看得见刚才试图攻击我的狼，胀胀的肚腹，分明就是一只怀了狼崽的母狼，即便看见我们停了车，它依然不紧不慢地在公路上行走。等我取出相机的时候，镜头里却出现了另一只狼，一样的强健，它警惕地在母狼的前后关照着，这分明就是一对狼夫妻。

山脊上，我看到两只狼坚定而沉重的步子，一边走，一边侧过头看着不速之客的我们。我能够想象，在没有人类的世界，昆仑山，狼们，是以怎样的意志，繁衍着生命，在艰难的自然环境中。

当它们的影子消失在山脊那边的时候，我们继续爬行。又过了两道弯，想着两只狼的艰苦，突然有了一种怜悯的情绪，再次把车停下来，走上路肩。在距离我四五百米的山梁下，两只狼，居然坐在风雪之中，像在等候。

我的短焦镜头已经无法把它们记录，因为太远，还因为雪太弥漫。看他俩寂寞的样子，我友好地发出一声啸叫，不想反倒打破了沉寂，它们起身就向着山脚下跑去，一转眼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与去年见到的《女狼》（我的另一篇博客名）相比，今天的狼，更具有狼性，不仅因为它们的强悍，还因为它俩的亲昵。

越野已经翻过了大阪，而我的心依然停留在大阪另一边风雪交加中两只美丽而孤独的狼身上。偌大的昆仑山，一路走来，它们曾经经历过多少血腥的厮杀与战斗，才最终成就了今天的强悍与从容不迫。

我突然羡慕起它们的生活，当我的越野离开以后，今夜，它们就是昆仑山的主人。昆仑山，今天晚上是属于它们的。虽然我们的破坏日盛一日，而他俩，此刻的惬意与幸福却毋庸置疑。与尔虞我诈的人类相比，狼的世界，更清纯，更干净。它们战斗的时候勇往直前，闲暇的时候与自然为伴。严格地说，它们自己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是天之骄子。

与去年那只瘦削得只剩下两排乳房的孤独女狼相比，今天的狼，似乎给了我些许慰藉。

把自然还给它们，让它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健康成长，不应该只是我个人的心愿，而应该成为全人类的责任。

即便我们的文化曾经多么地诋毁和排斥以肉食而维持生态平衡的狼，而当我们今天不得不把它们视为珍稀动物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我们野蛮发展的人类文明，对于无辜的自然来说，居然是比狼还要野蛮的屠戮与破坏！

——今夜，风雪很美，我在山这边为夫妻狼尤其是那只正孕着的女狼祝福。

2011年9月26日麻扎大阪库鲁克星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