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

2017-02-09 14:42 | 作者:傻旦旦 | 散文吧首发

办公室打扫得干净清爽,红砖铺成的地面,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像花纹一样,纵横延伸到墙角,洒过的水像太阳筛下的树叶影,斑斑驳驳,潮润的空气弥漫着,窗台上摆着几盆绣球和水仙花,有一丝淡淡的花香,办公室静静的,整个院子也是静静的。九点了,我对面坐的芳到到银行去了,她桌子的玻璃板上折射出的太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挪了一下椅子,把汇总的报表移动时错了格,于是干活的心思乱了。点了一支烟,望着窗外,天空碧蓝,阳光照在那棵柳树上,泛绿的叶子闪着金光,我右边靠墙坐着那位学机械制造刚毕业的大学生忠,依旧保持着大四的习惯,办公室没事,他觉得自己活干完了,就急急忙忙地往宿舍跑,他的宿舍是后排的接待室腾出来的,在一个院子里,忠干工作也是急急忙忙的样子,好像老有急事赶着时间似的。

机关上班开会多,干活少,每个桌子上都摆着一个茶杯,玻璃板上放的不是文件,就是报纸。茶杯说明人在,报纸与文件证明他在上班。“现在,应该干点啥呢?”我呷了一口茶,望着后边的窗户这样想,那儿的窗玻璃剪裁出六块蓝蓝的天空,天上没有云,蓝得像洗过一样,转头看院子里,砖砌的椭圆形的花园,才浇灌过水,靠阳面的地方,种的花还没有出来,野草却长得手指高了,杨树露出嫩绿的黄芽,柳树垂着条条辫子,槐树正在泛青,还有去年的枯叶挂着,我似乎嗅到了一种气息,一种被的到来煽动的情绪,于是我想把这种情绪写出来,我拿出日记本,我激动着,想象着,借着空闲,享受幽静,孕育着写篇散文

嗒,嗒,嗒,嗒一双高跟皮鞋的声响由远而近传进耳幕,我以为是从银行回来的芳,然而,这皮鞋声并没有敲到我的对面,径直敲到我的身后,我转过了脸。

“哦!”我惊讶的站起来,“是你!”我想把日记本合起来,只见她的目光依旧射在日记本上。“做诗呢?”她带着一种官腔,很自然的,而且非常有理的拿起我的日记本。

这几年,我学着写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想到叫别人看,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她是我的同级同学,五年前,我们一起分到这个单位,她分到政治处,我分到财务处,我们都不是这两个专业的,见面都很尊重,但从不交心,职业把她熏陶得老带着一种政治腔,说教味。虽说是同学,只能敬而远之,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胡编乱划的,没什么意思,”我说。

她并没有评价我今天没有写完的东西,只是更加自由,更加有理的翻到前面去了,而且更加认真,她的皮鞋跟支撑不住了,于是她走到忠的桌子跟前坐在椅子上,“我看,不错,有意思呢”,“我写完你再看吗?”我说,心里却想“你也是好意思,为什么不经主人的同意就翻别人的日记本呢?”

现在她那坦然的态度,全像是日记本的主人,我觉得她是检查别人的政治学习笔记检查习惯了。她把日记本递给我,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沉默了几秒钟,她才慢慢地说,“这几年我确实什么也没学,整天钻在政治文件,政治报告,政治形势里,写一些我都不太理解的东西,我荒废了许多,我曾申请到一个技术部门工作,但没有同意,像我们这些人,”她扬了扬眉毛,把手交叉放到膝盖上,身子摇了摇,“都说是凭嘴吃饭的,说是这么说,但说的眼神是一种轻视,”她又奇怪的看看我,“当面上人们什么也不说,但我能感觉出被人瞧不起”。她好像沉思,又像回味,眼睛盯着晃动的门帘,“我自己也像在里似的,就像我的入组织,有人硬说我是混进来的,是大人物的介绍,他们这么说,我觉得不公平,那时候,我们一块参加工作是组织分配的,又不是我申请的,现在都说是我钻营的。”她凄然的一笑,“你们都有职称了,有了知识分子的补贴了,我不是在乎那几块钱,我是一种说不清的委屈。

“杰!”她几乎用一种温柔的语气喊我,这种不读姓只喊名的叫法反到把我吓了一跳。在这种场合下,用只有恋的双方才使用的称谓,确实有点奇怪,我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神色有点不对,衣着也有点不像往常。今天,她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全是熨烫过的,裤子的铁轨线,除了膝盖处挤得不见了,剩下是笔直的,挺立的,有棱有角的,她的眼睛不大,那种自信的目光里没有了女性的温柔,稍塌的鼻梁,露出儿时流鼻滴磨下去的槽痕,她脸盘不大,五官各具特色,挤到一起,你争我夺,一点也不和谐,两腮紫红色,像高原被太阳嗮的,面部肌肉紧绷,渗出几分屈强和不服气。现在她不像往常,抹了花膏的脸上散发着一股香味。要不是刚才她讲了那么多,你不会想到她还是一个姑娘,平常她是说有规有距,又有几分古板,对情感类的事无动于衷,很可能她至今还没有解决个人问题,于她政治家的思维有关吧。

任何一个男人,总希望自己的妻子是美丽,漂亮,温柔,贤惠的,而不希望是一个婆婆式的说教人物。此刻,她诉说了自己生活的苦衷,就像脱掉了面具,恢复了学校的样子。再看她,她的身材是细长的,屁股滚圆,胸部挺直,两个乳房高悬,轮廓是s形的,那双高跟皮鞋使她走起路来,更显几分姿色。如果不是交流,我会认为是自傲,尤其是春节时她被她姐姐硬拉着烫了的发,现在犹存痕迹,那卷曲的黑发使人联想到新婚不久的少妇。

她喊了一声我的名字,脸涨红了一下,又立刻消失了,她那假装出来的镇静和她今天的失态失言的诉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挣扎着像摆脱什么似的,又老练地回到她习惯的语言和神态里去了。“我也想学点什么,充实充实自己,”她冷冷地说“你看我学什么合适?”她又有点失态似的,带着一点儿温情。

“你的业务范围是那样的,一个理论性的文章要写的有特色,一个字要写的好,想……”不知为什么我几乎又回到学校那样的气氛中,但是,另一种思想又想的是她在历次运动中演“你最感兴趣的是什么,就学什么,……”我心里却想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角色,你总不是一个受害者吧,你不是每次运动的急先锋吗?

“我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呢,我目前是闲的,天天在给档案室打杂呢,上班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踏实的,我觉得我的生活缺点什么?”她说的很诚恳。“社会不会也不可能给每一个人永远提供一种优越的条件,让你的才能自由的发展,你自己要做点什么,在完成社会派定的角色任务以后,还必须寻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往前走,不然,你的生活是单调的。”我说完这句话,又觉得后悔,这种自我论,已经受到批评,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向这位政治处的人讲这些呢,我望着她的脸,等待她的反驳,谁知道她却点点头,好像承认了我的观点。

“我看你的生活很充实,有模有样的,”她轻轻地说,像自言自语。

“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我笑道,“各有各的难言之处嘛。”

“你也有?”她带着几分惊讶,好像不可能似的。

“人人都有,你是做思想工作的,那你就多研究人的思想,”我本想说,“你不能拿着本本上的理念,天天寻找对号入座的观念。”碍于面子,我改口说,“你是不是谦虚过分了?”

“我是从主流角度说的。”她笑了,很勉强。

“你把哲学观念用上了,不亏是搞思想政治工作的,”我刺了一句。

“去你的,”她愤愤地神情却是温柔的声音。

这时候,我对面的芳掀开门帘进来了,她是一个高个子的姑娘,长得养眼,有几分姿色,加上她又爱打扮,衣服都是最时髦的款式,她穿戴都要配色,配场合,配季节,天天都是新模样,她的衣服来源于她还没有结婚的未婚夫,未婚夫是外贸局开小车的,跑了几趟广州和外商定了几次合同,同时给她也带来了不少的衣服。

芳多少有点少妇的味,有人说,她已经怀孕三次了,就是没有生出娃娃,从她的身态,语言,口气所表现出的全是一个成熟少妇的样子。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办结婚手续,她本人并不解释,她几乎不谈自己的未婚夫,只是夸耀她未婚夫带给她的一些外国货时流露出几分喜悦。

星期六下午,她便早早的打扮起来,借中午时间一定要洗个澡,然后在一大堆衣服里挑来捡去,比划着,她出门学着外国女人,胳膊上挎一个小提包,出门的那一刻,她总是沉思几秒。她很少约朋友去她的未婚夫那儿,她的未婚夫也很少来我们这儿,办公室的电话是他们联系的工具。不过,语言很简单,每次不超过十个字,芳接电话,眉头总要皱一会,好像有什么事。

芳与我的同学琴,就像两只小公鸡似的,那两只小嘴,不是我叨叨你,就是你叨叨我,永远没有消停的时候。现在芳见我与琴两个人坐着,便把皮鞋踩得特别响,她把小提包往桌子上一摔,然后坐在椅子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累死了!”一副懒洋洋的神情对着琴说“你们处就是闲,上班都能转悠呢。”这就算是打了招呼。

“闲倒不闲,”琴有点不舒服了说“你们的事有头有绪干完了,就完了,不像我们,一有事忙得连饭都顾不上,领导忙完了,我们还要做结尾工作呢。”

“我看你们的工作就是好,不操心,又没有具体任务,就像皮筋似的,能紧能松,多干点也行,少干点也可以,你们是检查别人的,又没有人检查你们。”芳把攻击隐藏在她自己明白的话里。

琴变得有点不自然,想反驳一下子又找不着合适的话,于是她站起来走到窗户前,“这水仙开花了。”像自己给自己说。

我点燃一支烟看着这两只小公鸡。

琴在地下走了两步,看看我,又看看芳说“我到业务处去!” 掀开门帘出去了。

“哼!”芳的鼻孔里喷出一个鄙夷。转过脸问我,“你们两个聊得投机?”

“随便聊聊,没有什么投机不投机的,”我对她的这种戏谑,有点反感,便冷冷地说。

“前两年红的很,现在不行了吧,要不跑这儿,你没看,衣服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说我爱打扮,现在呢,她也是小资产阶级的情调了。”

听芳以牙还牙的嘲讽,我觉得有点过分,便对她说,“她也有自己的苦处呢!”

“她还有苦处呢?!”芳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揶揄地说“妇女代表,党员,提拔对象,哼!要说苦处,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对象,没人喜欢罢了。”芳有点残忍的笑着。

“你太……”我感叹了一句。

“ 太咋了?”她追问道。

“太残忍了 ,太过分了。”

“哦!”芳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你今天这样护着她,总不会……”她的笑声很刺人。

“没有的事。”我不高兴了。

“我知道 ,她也知道,你心里更清楚的,”芳的笑有点冷,有点醋兮兮的味道。

“ 请不要胡猜。”我带点气的抗议道。

“ 别不好意思。”她依旧是让人厌烦的神情。

“你们说的啥?这么兴奋的?”这时候忠进来了,他见我们都不说话,“ 刚才不是政治处的人来过吗?”忠有点摸不着了。

“随便聊天呢,没有说什么。”我说。

芳只是笑着看忠。

我的诗作不出来了,无端又生了一点气,于是便翻着今天的报纸,我不像别人看头版,而是看看百花第四版。办公室静了,忠打开抽屉拿出尺子和一支红蓝铅笔,在一张万能表上划着。芳打开小提包,从里面取出银行的单据,又将浅灰色的长筒袜欣赏一会,然后扒拉几下算盘,将一沓单据夹在一起,放到抽屉里,懒懒地伸了伸腰,又看着那块带日历全自动镀金的坤表,拿手帕擦了擦表面,又将手表放到嘴里哈了哈气,又擦了擦,望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忠,好像要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芳是迟我两年进办公室的,她是商校会计班毕业的,刚来还带着天真,有时还有一点任性,除了看一些业务书外,还喜欢读文学作品,台湾作家琼瑶的作品是必修课,穿戴永远像一个学生,那时间大家都说是一个好苗苗。我虽然长她五岁,她总把我当老师傅看,尊敬里渗出女姓的关怀和温柔。她的事情也不瞒我,想什么,说什么,甚至在某些时候还带着一点屈强。说实话,我曾喜欢过一段时间,后来她外贸局的同学把她介绍给一个外贸局开车的,她当时不情愿,跟着去了一趟广州,不知啥原因开始恋爱了,穿的也开始讲究了。当时我曾经产生过一点点醋意,对她的感情有点复杂了,看她世俗样,我有点瞧不起,就疏远起来;看她的妩媚,我又有点喜欢。她和我面对面坐在一起,工作上必须互相沟通交流信息,她的身上散发着香水的味道,站在欣赏的角度,她是美胚子。去年芳请假月余(听别人说是刮宫去了),我担心的同时又有点恨她,我这种微妙的变化连我自己也不理解,我问自己,你咋了?我们处的处长升到副局长后,局长叫我暂时负责,以后又分来了忠,工作还是那些,操不了多少心的。想到芳,我倒觉得我们配合的很好,她不在有些事便不那么顺心,怪想她的。忠很少说心里话,感觉中他有一种大材小用的委屈,在我面前不发牢骚,在别人面前却是满肚子怨气。芳请假后,我们谈了几次,忠只说他是学机械制造的,现在搞统计是赶鸭子上架呢,我曾经把忠的情况向组织部门反映过,他们说暂时无合适的人。忠对自己的工作不安心,但不拖拉,干完就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报了自修经济学大学,他的玻璃板下面压着一些国民经济数据中的统计数,比如,全国每天每人消耗多少斤粮食,多少斤蔬菜,多少米布;全世界一天生出多少人,死多少人等等。忠的学识是具体工作用不上的,他不钻究自己实际的工作,老在一个抽象的思维里转来转去,他的报表评比倒数第一,他看着那评比的文件,冷笑了两声,扔进了垃圾筐里,过一会他又捡起来存入了文件档。他最瞧不起的是芳,说芳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以后非吃亏不可,我隐隐约约也有同感,但我对芳的好感让我避开这个话题,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我跟前不说芳了,偶尔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芳除了上面说的那些而外,她对我还有关心,就是常常推荐给我一首好诗,一篇好的小说,但她从来都不谈论我的业余爱好,她见我在笔记本上写什么,便静静的,连走路都轻轻的,看我写完了她才干些有响动的事,这一点我们心照不宣,我很感激她,我奇怪的感情不能不说也是一个原因。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去参加局务会,走前我把工作笔记本带着,顺便把日记本放在最低层,会议结束我刚回到办公室芳就冷冷地说“你的诗稿叫人拿走了”。

我觉得突然,疑惑地看着她那神经兮兮的脸。“你说啥?”心想我哪有诗稿呢,于是拉开抽屉找日记本不在,就问“谁?”

“还有谁?”她脸上掠过一丝哀怨,“你的同学!”

“她拿我的日记干什么?”我心里有点生气了。

“你不问她去,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拿的,”芳的嘴厥的老高,“昨天你不是让她看的那么仔细吗,是不是有反动话呢,害怕了?”

“你胡说什么?”我有点愤怒了。

“我开个玩笑,把你急的。”停了停,她笑道“说不定她是例行公事,检查学习笔记的。”

“我没心思开玩笑。”我冷冷地说。

“别担心,我看过你的日记,最多也就是小资产阶级情调,那还要上纲上线的逻辑推理呢,再分析就是个人主义思想。”芳倒有板有眼的分析起来,好像在什么会议上发言呢。

我突然恨起芳来,她也偷看我的日记,还装的那么自然。我点燃一支烟,觉得有点乱。

“给!”芳递过来一个苹果,又红又大,新鲜的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自尊让我拒绝了。

“思想非要抽烟不可吗?”她固执的拿在手里,不接不罢休的样子。

我揉灭了烟,咬了一口,办公室静静的,只有我嚼苹果的声音。

“人家拿的时候,我说你开会去了,她说我们一起开会呢,我就无法再挡了,但我知道她是有这个毛病的。”芳有点温柔了。

“谁给她这样的权利?”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我的日记里,也没有写什么,有几篇是对局领导的看法,内容是领导艺术,工作方法,一碗水端不平,有对政治处的看法,没有人性化管理,思想工作一刀切,上纲上线太多了,同事之间信任少,猜忌多,不利于团结

下班的时候,芳说“吃饭走,少想点。”

过了三天,芳八点半去财政局对账,琴八点四十到我的办公室,琴满脸喜悦地说,“我把你的两首诗通过报社的政治处的同行,交给了文艺编辑部,我还给你起了一个笔名,溢木水,你觉得怎么样?”

我心里一惊一喜,问道“哪两首诗?”

琴拿出我的日记本说,“这两首。”因为两首诗不在一起,她熟悉地翻动着,并在日记本里夹了两个书签,“一首是写爱情的,我觉得特别有新意,既反映了我们年轻人的意志与倾向,又揭示了爱情的力量;一首写景的,歌颂了祖国的壮美山河。”琴比我还激动。

“天哪!”我心里喊道,她真是一个牵强领会的高手,我就根本没有她说的这些思想和感情,只是那么随意一写罢了。

“你不高兴吗?”她似乎看见我在皱眉头。

“不是”,我说“你给我起的笔名是啥意思?”

“杰,不是一木四点吗?三点水为水,一点我移到前面了,你觉得有新意吗?”她兴奋地诉说她的想象力。

“那你为何不用益母草呢?现成名。”

“那不是草药名吗?”她突然觉得我在讽刺,脸涨的通红说,“我急了一点,当时尽想你的名字呢……”她语塞了,女性的自尊让她无地自容似的,一股股红晕泛在脸上,她低下头,手捏着衣角,猛的站起来说,“我走呢!?”看我没有留的意思,便掀开门帘风一样的走了。

后来编辑部转来了一纸回执,大意是再改动几个字,寄来刊用。不知是经过了琴的手,还是我觉得没有那个水平,诗与回执一直压在抽屉,再没有动过。同时,我也没有主动找过琴,说点道歉,谢谢之类的话,琴的身影就很少在我们办公室出现了。

芳看见我的日记本,惊讶的问,“完璧归赵了?”

“ 是。”

“没有撕下的痕迹?”

“没有。”

她一脸失望和不相信的表情,关于诗去了一趟编辑部和我的笔名的事,我就没有告诉她。

六年后,深秋的晚饭过后,我拉着我三岁的姑娘散步。碰见芳,她是与外贸局的司机闪婚后下海的,现在跟着一位老板开了一个煤矿。她比以前更花枝招展了,手腕上不再是坤表,而是左腕金镯子,右腕玉镯子,脖子上系着金链子,无名指戴着钻石戒指。听她说闪婚的原因是,那个司机还有两个姑娘等着结婚呢。我问她过的咋样,她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说还行,再有两百万投进去,年产十五万吨的煤矿就可以生产了。我苦笑了。

她问我:“琴呢”?

“走了”。

“走哪儿去了?”

我皱着眉,“走……”

她突然明白了,问“啥事情?”

“是宫外孕,没有抢救过来”

“男人呢?”

“还没有结婚”

“谁的?”

“听别人讲是处长的,正因为不好公开,所以耽误了。”

“唉!”芳这一次总算没有攻击,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秋风吹落的杨树叶从空中摇摇晃晃地落下来。挣扎了一下又问,“忠呢?”

“选拔成第三梯队的,到县里镀金去了”。

这时候一辆大奔开到她身边,她对着我像在办公室时一样笑了笑说,“咱们多联系,再见!”就钻进了汽车,喇叭嘟嘟了两声,消失在马路的尽头。

我的姑娘说,这个阿姨真漂亮,一股秋风吹来,我觉得浑身凉嗖嗖的,抱着姑娘赶紧回家生害怕捡起我不该捡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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