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过年(一):玩年福

2017-02-05 08:49 | 作者:汪斌 | 散文吧首发

腊月二十八晚,是岳父家“玩年福”的日子,因要上班,从九江往星子赶,到岳父家已是晚上7点多了,正等着我们开席。这是大家庭最热闹的日子,三世同堂,一个也不落下,大人一桌、小孩一桌;还要闹点酒,其乐融融,年味十足。玩年福,在辞海里不知是否可以检索得到?未经历者或许不清楚,不知道是啥意思。以前是凭着感觉来拼写的这几个字的,巧在2016年五一期间,于九江八里湖98抗洪纪念碑旁的文化长廊里得到了验证,此前我还曾在“年福”或“年富”两者间犹豫,现在应该可以认定是“玩年福”。当时,尽管是劳动节,离年还远,却有点小激动,记得还用手机拍照来着,只不过手头找不着那照片了。这“玩年福”不知道是九江部分县农村的特有,还是其他农村也有?我不得而知。在我的家乡,不同姓氏的家庭,甚至同一姓氏的家族的不同村庄也有一些区别。对于玩年福,一般有两次:一次是南方的小年,即腊月二十四,称之为“玩小年福”;老家所在地,至除夕之间,还有一天“玩大年福”。玩大年福的时间各有区别,一般从二十七开始天天有。以我汪姓为例,玩大年福日子是月大二十九、月小二十八,但玩年福在同一天的时点上还有区别。三个汪姓屋场,相传是老三兄弟各居一处,慢慢发展而成。三个村庄相距很近,却分属两个不同乡镇,属于华林镇的华汪家赶早餐玩年福,相临的大屋汪家中餐玩年福,我家所处的细屋汪家晚餐玩年福。父亲曾开玩笑似的告诉我:老祖宗早餐要在大儿子家过(爷爷奶奶要求在长孙家过,早餐起来胃口不太好,吃得也不多);中餐在二儿子家,吃饱喝足后,晚餐再到小儿子家,为小儿子省点。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爷爷奶奶痛长孙、妈妈痛细崽”在玩年福中竟也体现了出来。

我那时特别期待玩年福,特别是在读小学期间,因为玩年福,就能吃好的、玩鞭炮、打链条枪,甚至抽烟大人也不太过问。玩年福吃饭前最重要的形式是,在靠近大门口约一米处,放好八仙桌,桌上供好已经煮过但仍不可食用的猪头、整条鱼、一只鸡、一杯清茶,少有水果,再焚香;爸爸带着小孩,每人双手夹三枝香,朝大门打躬作揖,重复三次,便点燃一千响的鞭炮。点炮的事,小孩特别愿意干。近鞭炮旁,腿弓步朝反方向成逃离状,捏紧一支点着了的香,也不知是手抖还是香杆子有点软,也许两者皆而有之,将香头的火星紧贴到引线上,迅速缩回,却没点着;又警觉地再贴上去,往往要来回两三次,才使引线“吱吱”蹿向连串的鞭炮,于是撒腿跑开,回头双眼兴奋看着跳动的火星子,伴着噼里啪啦声响以及四溅的红色纸屑或夹带泥土的小团子,便扬起一只胳膊,半护住耳朵和眼睛,慢慢地贴近快燃完的鞭炮。响声嘎然而止的那一刻,便是小孩一哄而上之时,全部涌向刚刚放鞭炮处,一个个猫着腰,眼睛死死地盯向地面,快速搜寻那还未点着的一个个鞭炮,要是看见未炸裂的鞭炮,尤其是引线还剩那么一小截的,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捡入手中,唯恐别人抢去。于是每个小孩手中都有一股浓浓的硝烟味,那时觉得挺香,挺耐闻的。要是听到下一家鞭炮响起,便一股脑地成群结队寻声而去,为收获更多的一个个零散的小鞭炮不亦乐乎。现在,老家建起了祖堂,祭拜的仪式都改到祖堂了,但小孩对点鞭炮了无兴趣,更不会捡拾散落的鞭炮了。

捡来的鞭炮玩法有多种,最直接是再次点着听响声。为显示自己的勇敢,用左手的拇指、食指上余留的指甲,掐住鞭炮的尾部,右手用香点着引线,迅速伸直左手,让其离五官远一点,在手边直接引爆,很是得意。也有时抛向空中,看其在空中炸开的样子,一样的兴高采烈;或是抛入水中,这得有点水平,要将引线燃烧的时间和在空中飞翔的长计算好,否则就会沉到水里成为哑炮,那会很没面子。因为扔入水中是要比谁炸的水花大,你都不炸,或在水面上炸,都显得没能耐!还有在鞭炮上压上小瓦片的玩法,比谁的小瓦片在鞭炮炸开的同时,哪个的弹得最高。也玩过插到牛屎炸花,或悄悄地把鞭炮放在更小的小孩旁边,突然点着让响声吓得大哭,我们则大笑之类的恶作剧。对已经没有引线的鞭炮,则可以在中间对折,露出黑硝出来,用香点着,捏在手上看火星喷射;或放在地上,因两个方向喷射的力量不一样,瞧它在地上打转转。最重要的玩法,还是用它们为自己那支链条枪提供“弹药”。对那支枪的痛程度,现在还真不好形容,只是觉得当时很骄傲、握住了它就化身英雄。这支“枪”,应该是用5号铁丝做成枪架,用自行车上拆散的8字型链条并列10来节做成枪膛,铁丝做顶针;最难得的是废子弹(我们称之为炮子筒,作弹药仓),同样是用自行车上固定钢丝的长形的螺帽将炮子筒底部与一节链条固定起来。再配上皮筋,同扳机、顶针作机械配合;在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顶针通过枪膛,冲向最后一节与炮子筒相联的链条,而处于末端这节链条孔内,已安上了黑硝或火柴棒,猛烈的撞击带来的是“叭”的一声。火柴棒随之射出,或在炮子筒里填实的细石子从中冲出。玩着玩着,胆子便越来越大,黑硝在炮子筒里放得越来越多,并在里面间杂铁屑,以增强射击的威力和更强劲的爆炸声。于是危险也随之而来,我有一次装上了满满的一炮子筒黑硝并掺杂小铁子,用蜡堵住炮子筒口,对着村前泥塘旁边的老榆树,扣下了扳机。“嘭”的一声巨响,只见榆树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疤。再回望我那支枪,炮子筒也炸飞了,只留有光突突的链条,我傻眼了。也就在那几天,房下的堂弟在装压黑硝到炮子筒时,用力过猛,直接引爆,后果是炮子筒也炸开了,手上缝了六七针。就这样,我玩枪的历史结束,现在也想不清楚是自己害怕还是被缴械了。尽管如此,链条枪声仍是那么的悦耳,只是现在听不着了。

上初中后,玩年福捡鞭炮的活似乎再也没干过。应该是家里买的鞭炮越来越多了,想玩只要拆散整条的即可;或是长大了些兴趣转移了,更倾向于玩更大威力更猛的“震震雷”了。手上玩这大家伙,危险性蛮大的,每年炸手、伤眼的总有几起,仍乐此不疲。伴随同学的范围拓展到一个乡镇,我知晓某姓氏早上玩大年福要在田野里过信息。一早起来,在田埂上早已挖好的临时土灶上生火做饭。据说这是为了怀念他们老祖宗在外飘零受苦的日子,忆苦思甜。我记得读初中的上学路上,就在田埂上发现过这样的灶坑。当时还纳闷,这是干嘛呢?难道是一群调皮的小孩偷了东西,在野外弄着吃?因为我就有过这样的经历:一伙小孩,在地里偷了些豆子,需要炒着吃;或在水田里抓了些青蛙需要烧着吃。就得分工合作:你在家里弄点盐,他在家里弄点油,还有找搪瓷碗当锅、勺子当锅铲、小刀当菜刀的,当然不能少火柴、铲子等等。再随地找些干柴火,在田埂上用钞子按搪瓷碗大小挖个小灶生火,炒豆煮蛙的事情就干起来了。感觉那时的豆子吃起来特别香,青蛙的味道特别地美。看到如此大口径的一个灶坑,架的必定是大锅,小屁孩自然干不成。后来得知原因,仍深感意外,却也合乎情理。现在这样玩年福的已经没有了,自然都在家中过,并大部分改为晚餐,便于家人的团聚。

玩年福依然,却少了群孩争抢散落鞭炮的热闹,没有赛炮时的欢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手持手机或平板,眼晴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是的,游戏的吸引力远大于鞭炮。

2017.1.27 汪斌微信号:telecom-jj/微信公众号:九江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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