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你是谁

（本篇文章纯属虚构）

一天上午，我正在办公室里工作，办公室主任引导一位陌生人进来，说是我的老乡亲。这位来客，我一点也不认识。但是，我怎不能一见面就问：“你是谁？”我只有请他就坐，沏茶招待。

我将座位向这位客人坐定的地方挪了挪位置，给他递上一支香烟。我热情地寒暄几句，然后就问他：“说起来，有点冒昧。你说是我的老乡，我怎么不认识你们啊？这么说，我真的都感觉不好意思，你也不要介意，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直率性格，请你谅解。但是，我必须要问清楚。要不然，我们聊了半天，我还是不知道你是谁。”

他说：“我叫甄有福。我不但是你的老乡。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你小的时候，那时你大约只有五、六岁。我们好几位带你一起过河。你不会游泳，走到河中间，你掉到深沟里，只露出个头，两只手一会儿在空中乱挥，一会儿在水中乱划。是我立即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将你从水中托起，迅速推到岸上。”他戏谑地说：“金总现在是大老板了，肯定记不得这些事啰。贵人多忘事。金总哪里记得这些事儿。”

这位老乡说的这件事情，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我至今仍然是个旱鸭子，与那次水中遇险，有很大的关系。经他这么一说，我朦朦胧胧记起了他的印象。五十多年的岁月风霜，将我们少年儿童的稚幼脸庞，镌刻了许多年轮。五十多年的岁月风霜，又将我们乌黑油亮的头发，染得两鬓如雪，头顶上的发际，早已变得花白了，哪里还有一点儿童年的影子？我的眼睛太笨拙。我又重新站立起来，再次给他的茶杯添加一点开水，又再递上一支香烟，热情地说：“中午，你一定不要走了，给我一次感恩的机会。刚才，我眼睛笨拙，真是有眼不识大蜀山，救命恩人都不认识了，传到外面，有人会说我老金是忘恩负义的人啦，你一定要谅解。我们大约有五十年没有见面了吧？中午，我们不醉不归。”

老甄站了起来，握着我的手，高兴地说：“难得金总如此重情重义，吃饭就免了吧。今天来，有一件小事情，请你帮帮忙。这件事情，在你来说，是举手之劳。”老乡既然有事情要帮忙，理当全力以赴，更何况还是救命恩人的事情。处理不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我直接将我坐的椅子挪到他跟前，双手接过他的材料，认真地阅读，又恳切地请他做了详细的介绍。

这件事情，我确实无能为力。这是一件什么事情呢？原来，老甄在2011年和2012年期间，在我们公司管辖的莉香苑项目部承包瓦工劳务工作，到目前为止，他还有二十万元劳务费没有结清。现在，承包莉香苑的张有田老板，已经与我们公司结清全部工程款，按照合同的约定，我们公司与张有田承包莉香苑的合同关系已经终止。我们早已失去了对张有田老板的管辖权和约束力。如何处理？我的大脑，理不出一点思路。按照合同法，债权债务的有效追诉期为两年，按照劳务工资管理，我们任何一级管理人员，都必须维护好工人的合法权益，工人工资必须要发放到工人的手里，决不能让工人流汗又流泪。

让劳动人民汗干了，泪还在流的丑恶现象，只能在不讲道义，唯利是图的资本主义国家，能有生存的土壤。在我们这样拥有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古国，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的中华民族，是坚决不能允许这样的恶劣现象存在的。我们的各级领导不允许，我们所有有责任感的管理人员，也决不允许这样的现象存在。我认真地分析给他们听：这件事，我公司已经没有能力和权力处理好了，只有通过政府有关部门来处理，才有可能和希望。否则，很难奏效。

我的话，立刻使甄有福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微笑凝固了，就是这一点凝固的微笑，也显得有点儿的勉强，似乎只是在脸的表皮，堆积着微笑的确实需要的轮廓。最后，就连这一点轮廓也没有了。有的，只是满脸的不高兴。我的内心是矛盾的，我自己也是一位打工的小老头，深知付出的劳动，而拿不到应有的劳动报酬的痛苦和揪心。我想帮助他们，他又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最起码是我的老乡，我的良心和我的工作的职责，督促我拿出诚意，要求我竭尽全力地去为他们付出我的智慧和能力。

我请甄有福坐在我的办公室，我想单独向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汇报老甄讨薪的投诉情况。在整个汇报过程中，我始终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既想在老乡面前，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知恩图报的仁者智士，又担心处理不慎会造成企业的经济损失。因为，我心知肚明，真真切切感到自己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束手无策和无能为力的尴尬心态，使我在董事长面前，活生生地像一个初婚的小少妇，既想讨好婆婆，又怕得罪丈夫，窘迫得语无伦次。

董事长无愧为企业家，他从企业打拼市场的战略高度，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事例管理课。他认为，诚信是企业形象魅力的基本保障，是企业“唯有源头活水来”的劳动力市场的源泉，我们必须要谨慎处理，全力协调，妥善运作。有了这样的办事圣旨，我如获至宝，就有了办事的底气，就可以大胆地放开手脚工作了。

我回到办公室，向老甄介绍了我们公司董事长对他投诉事情处理的工作意见。我请他先回去，等待我的电话通知。因为，我要整理一个完整的工作思路。老甄听了我的叙说后，又神气起来，手舞足蹈，唾液四溅的海吹起来。由于我们坐得比较近，有好几次，他的唾液飞星，都直接溅到了我的脸上。碍于脸面，我没有直接当着他的面，用面纸擦拭。在这短暂的交流时间，我的心头萌发一丝感觉，我感觉到，五十年的时间，虽然没有抹灭我对他的报恩情怀。但是，已经实实在在地拉开了我们的距离。通过短暂的交流，得知他虽然是腰缠万贯，却失去了中国农民勤劳，本分和善良的天性。我对他富裕后飘飘然的神态，和藐视一线体力劳动的工人的轻狂言语，我确实感到不敢恭维。

我协助老甄的第一步讨薪工作，是运用法律武器，来捍卫工人的合法权益。我们聘用我们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作为我们此案的代理律师。按照程序，很快就开庭了。到庭的被告不是张有田本人，而是他的委托人，张有田高学历的亲侄儿。根据张有田亲侄儿的介绍，张有田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了，连聘请律师的费用都没有经济能力支付了，甚至张有田自己都不敢在社会上公开活动，只能像老鼠一样，天天晚上出来，买一点生活必需品，就溜回家了。这次出庭，也只有请他自己的侄儿帮忙。血，浓于水。这种亲情关系是无法推脱的。张有田的侄儿只好战战兢兢，步入法庭。只要法官一提问，我们的大帅哥，豆大的汗珠，就会从他的面颊流下来。在法庭上，他不停地用面纸擦拭汗水，羞羞答答，吞吞吐吐，回答法官的提问和我们的代理律师的质问。

通过庭审，我从头凉到脚。我们赢了官司，赔了钱。承包莉香苑工程项目的的张有田老板已经破产了，情况更糟糕的是，他现在还背了两千多万的债务。庭审调查的情况是这样呈现在我们面前的：2014年张有田借了两千多万元的高利债，带到外地去承揽工程。张有田胆大妄为，用金钱腐蚀地方高官，用吃喝拉拢地方干部。他的恶行，很快引起地方纪检机关的高度警惕和密切关注。多行不义必自毙，张有田受到了法律的追责。他受到法律的严惩是必然的。但是，他的债权人受到牵累却是无辜的。按照他侄儿的叙说，他从看守所里出来，还不如就留在看守所里。他现在成了过街的老鼠，只要一露面，就被追债的小伙子们猫嗅到了，整天被撵得到处乱跑，那种提心吊胆过日子的滋味，使他身心憔悴，惶惶不可终日，经常是半夜被噩梦惊醒，盗汗湿透了睡衣。张有田的侄儿接着说：他叔叔现在是人财两空。老婆离婚了，房子没有了，自己净身出户了。

在威严的法官面前，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说的都是真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编造谎言。老甄不信，按照他的说法：打死我也不相信。张有田侄儿的叙说，没有能打动甄有福，更没有唤起甄有福的同情心。

张有田侄儿的叙说，经法庭调查，情况属实。鉴于该案已经超出有效追诉期限，法院宣判甄有福的诉讼请求不予支持。民事的法律官司，对赤贫者来说是苍白无力的。而且，张有田现在是真正的赤贫了。不，严格地说，还有巨额的债务。虽然，对一个赤贫者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但是，这个数字将会陪伴他的整个余生。我忽然有一个疑问，社会对这样的人，将如何对待？假如张有田的余生不会在疯人院度过，他又如何数七十岁余下的这每分每秒呢？也许是我过多地忧虑了吧。

甄有福从高高的审判庭前厅的台阶走下来的时候，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唉声叹气，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我的二十万就这样地打了水漂了吗？不行，不行，坚决不行。他望着通畅的大道，一直默默无语地走到大门口，心有不甘地回头望了望，法院门楼前廊高耸的圆柱上，高擎着宽大的门楣，在门楣的空阔处，法院的天枰标识，显得格外庄严。甄有福通过这场官司，受到了一个启发，律师经常处理类似的经济案件事情，作为职业解决经济纠纷的思路，肯定比我们普通的贫民百姓的思路要开阔得许多。

市场经济的活力，主要是利益的驱动引擎在发挥作用。道德的约束力，对于有良知的职业操手来说，是有号召力的。但是，当利益被无限放大以后，人们会什么也看不见，就像一只手放在眼前，挡住了天空的深邃，挡住了大地的辽阔。律师队伍也不例外。甄有福在律师的授意下，准备调转枪口，找公司理论。律师的怂恿，使甄有福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甄有福仿佛看见自己在不远的将来，他就会抱着二十万元，厚厚的一大叠，美滋滋地满载而归的获胜情景。

一天上午，甄有福带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我的办公室，他声称我们公司帮他起诉张有田，是在误导他，是将他引入死胡同，企图为公司开脱责任。你金总，和你们董事长一样，都不是好东西。甄有福责问说：“你说，你们公司，为我免费提供法律援助，真的是在帮助我吗？不，不是。你们是想通过法院的口，说出你们的话，张有田破产了，债务已经超过了两年的有效追诉期限。我的二十万啊，就被你们这样轻而易举地一笔勾销了。你们是何等的歹毒，这二十万，是我们工人的血汗钱，就这样给你们榨取了？你们于心何忍？天地良心，你们这样做，是会受到报应的，人在做，天在看，不通过劳动来掠夺别人，是会受到菩萨的惩罚的，不信，你们走着瞧。”

我见老乡进来，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通，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我给他们沏茶，散香烟。请甄有福和他一同来的人，先坐坐，喝杯茶，抽支烟，静静气。静气，是所有情绪的零点，只有都回归到零点以后，才是心平气和地谈论事情的最佳时机。我看甄有福的脸色平静了许多，就问他：“这位老板尊姓大名啊。”甄有福说：“这是我聘请的律师。姓李，你就叫他李律师吧。”我说：“刚才，你在发谁的火啊？你应该到张有田的办公室，当着张有田的面，向他发火。在这里发火，你选错了地方，找错了对象。我是在帮你处理事情的办事人员，你这样做，我就不理解了。”

李律师开腔了，他首先介绍了农民工讨薪的法律法规，然后对甄有福讨薪投诉途径进行了解说：“张有田承包的是你们公司的中标的工程项目，对吧？张有田和你们公司签订有内部工程承包合同，对吧？由于你们公司对项目部农民工工资发放监督不力，造成甄有福现在还有二十万元农民工资没有发放到位，对吧？按照现行法律法规，你们公司有责任先行垫付甄有福的农民工工资，这些法律法规你们是十分了解的，对吧？我们今天来，不是和你们公司讨论，你们公司应该不应该支付的问题，而是讨论你们何时支付，和如何支付的问题。”李律师犀利的陈述，使我认识到甄有福农民工工资投诉案的严肃性，李律师伶牙俐齿的专业水平，更使我感到此项岗位的责任重大。

甄有福看见，我被李律师问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显得自己很有成就感，他翘着的二郎腿，不停地得瑟地抖动着。聘请律师这一步棋，看来是走对了。他得意洋洋的内心活动，潇潇洒洒地全都写到他的脸上了。

我该怎么办？从情理上说，总承包企业有责任来保护工人的合法的劳动收益，落入到工人自己的衣兜里。这是他们家庭嗷嗷待哺的婴儿的需要，这是他们家庭赡养步履蹒跚的年迈父母的需要，这更是他们家庭供养在教室里朗朗读书的子女们生活的需要。我们有何颜面漠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从中途劫去工人们血汗凝成的工资呢？如果我们熟视无睹，我们的良心就不遭到道德的谴责吗？如果我们无力保护他们的利益，眼睁睁地看着不劳而获的人，贪婪地掠夺工人们用汗水创造的财富，我们又有何德何能担当社会赋予我们的责任呢？从行业的法规上说，我们必须要维护工人的合法的劳动所得。如有损失，总承包企业是必须要兜底的。上升到法律的层面上说，张有田和甄有福是经济合同的纠纷双方，甄有福只有追诉张有田的权利，只有运用这个权利，他才有可能获得相应的经济赔偿。甄有福现在追溯我们公司的法律责任，已经超过了两年的有效诉讼时效期限。这两点，法院已经早有定论。我真的有点儿发懵了，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是好。

甄有福看我很长时间，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静静地听着他们演说。他不知道我内心的思索，不知道我内心正矛盾着呢。他可能认为我是理屈词穷，更是来劲了。他不但盛气凌人，大呼小叫地和我吵闹。而且，有几次气冲冲地窜到我面前，封住我的衣领，要我立即表态。“你是谁啊？”我心里犯嘀咕。我在帮你处理事情，你怎敢这样无礼对待我。如果用武力能够长期占有财富，那么毛泽东主席又怎么会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呢?

他的鲁莽行动，使我终于决定了放弃感情思维，必须牢固树立法制观念。澎湃的感情代替不了法律的冷静。我必须要用冷静的法律代替热血的情感。否则，后果很可能不是我善意筹谋的意愿。正当我即将要做出决断性的交流的时候，我们公司的董事长，听见我办公室内嘈杂的声音，不像是在正常交流工作的气氛，就走了进来。我们的董事长了解了情况后，他请甄有福和李律师在我的办公室里等一会。

董事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恨恨地批评我一顿。他要求我从企业的战略高度从发，从关爱农民工的感情出发，从企业的社会责任出发，来处理甄有福农民工工资投诉的事情。法律是冰冷的，我们不能用冰冷的法律代替我们的情感世界。无辜的工人兄弟们，不能无缘无故地拿不到他们应有的所得。如果张有田真的失踪了，即使是要我们公司垫付，我们也要处理好这件事。他指示我：将甄有福的相关资料收下来，认真核实处理。回到办公室，我收下甄有福的投诉材料。甄有福的律师要求我签署收条，约定处理日期。我请公司的法律咨询室办理此事。甄有福新高彩烈，满意而归了。

说来事巧，甄有福的李律师和我们公司法律咨询室的王律师是大学同学。于是，王律师请李律师将甄有福的二十万元的人工工资情况给予调查核实，并将调查核实情况用律师函件发给我们公司。两周后，律师函快递过来，张有田确实欠甄有福二十万元工资款。但是，该笔工人工资不是莉香苑项目所欠，而是其它项目所欠。鉴于甄有福隐瞒事实真相，具有欺骗行为，李律师已与甄有福解聘聘用合同。

甄有福更换资料的情况不胫而走。以讹传讹，甄有福到我们公司投诉成功的消息，引发了张有田的非分之想，于其这样东躲西藏，还不如将祸水引向公司。于是，他昧着良心，编造一些谎言，一下子打了有十几张欠条，总额有三百二十七万元。张有田的这些债主，拿到了这样的欠条，如获至宝，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拿着张有田打的欠条，满脑子装着张有田给他们灌输的一套谎言，浩浩荡荡地跑到公司来了。

这是一个天寒地冻的早晨，公司的办公楼前庭，忽然来了许多不速之客。公司办公室的主任做了简要的接待记录，获知都是莉香苑项目部的班组长，社会上称之为小老板，他们投诉张有田拖欠农民工工资，要求公司必须立即垫付。办公室主任不敢怠慢，立即向董事长作了汇报。董事长请办公室主任，通知我，要我即刻到他办公室去。董事长说：莉香苑的事情，你了解的比其他员工略微多一点，你来处理这件事。这件事情，你全权处理，不要事事汇报，确实把握不住的，我们可以在一起商量商量。既然，董事长安排我来接待这些前来公司投诉的小老板。我只得接受这个任务。因为我曾经是一名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赋，早已灌输我的血液里。

我的办公室无法容纳这么多的人。于是，我请他们到会议室就坐。我首先询问他们的一些基本情况，然后逐一座谈。凡是现实发生的事情，都有合理的因素。他们每个人都有充分的理由，说明事情为什么会拖到今天才来投诉。他们每个人都有充分的理由，要求公司必须要先行垫付。法律是公正的，一切都要以事实为根据，法律条文为准绳。一切胡搅蛮缠，都不会有结果的。

这些小老板，个个神通广大。没有上天潜海的本事，他们又怎么能带领百把几十号工人呢?他们眼看在公司翻江倒海也弄不出几个浪花来。于是，他们就到区信访办、农民工维权中心，上访，维权，到市信访办和农民工维权中心，上访，维权。为人民服务，是各级政府的宗旨。市信访办立即组织一个阵容庞大的大接访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市政府的领导，区政府的领导，市建委的领导，以及市区级的信访办和维权中心的领导。

会议首先由甄有福代表这批上访讨薪的小老板发言，他说：我们是莉香苑项目部的工人，我们没有拿到全额的工资，现在张有田失踪了，我们强烈要求公司给我们垫付。这是我们工人的血汗钱，我们恳请领导为我们做主。主持会议的市信访办领导说：公司代表有话说吗？

我举手要求发言。得到了领导点头允许后，我做了发言：“各位领导好，各位老板们好。我们今天走到这里来，邀请各位领导来给我们协调工资问题，我感到惭愧，我的工作没有做好。因为，他们曾经是我们的员工，哪怕在我们的工地上只工作一天，他们没拿到工资，我都必须对他们的负责。这是社会赋予我们企业的责任，也是公司赋予我们每个在岗位上工作员工的职责，我珍惜我的岗位，我以我的工作回报社会，我以我的工作感谢公司领导对我的信赖。”

这些老板们不耐烦地说：“不要说那些没用的，就讲怎么处理吧。”我说：“你们发言的时候，我没有说话，我发言的也请你们也要尊重我，不要打断我的发言。”主持会议的领导重申了会议纪律。

我继续说：“莉香苑工程是2012年就竣工结束了。在施工的前夕，你们是直接与张有田老板签订劳务承包合同的，在那个年代，劳务班组是归劳务公司管理的，总承包公司只管理施工过程中的施工进度，工程质量，施工安全。工程施工结束后，我们公司和建设单位多次催促张有田进行工程决算。张有田不但不及时与建设单位进行决算审计，而且，将建设单位的善意当成软弱可欺，多次利用九月一日和春节前夕这样的时间节点，利用工人师傅们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讨要工资的迫切心情，组织不明真像的工人，围攻建设单位的办公人员，造成建设单位的管理人员无法正常办公。建设单位的领导与我们联系，要求我们把工人带回去。我们公司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定，营造春节的和谐气氛，我们企业承担了应付的社会责任，我们公司先后分两次做出了牺牲和奉献，一次垫付两百万元，另一次，垫付一百四十万元。每次垫付，张有田都承诺，保证不再拖欠农民工一分钱。这次接访，来的老板们总共又带来有几十万元的欠条。实际上，这一次，张有田累计打来的欠条，多达三百二十七万元。如果我们将这三百二十七万元处理了，后面的情况，有可能更复杂。今天，建设单位的领导也在场，这一点，他们是可以给予证明的。2014年审计部门将工程审计定案表，下发给了张有田和我们公司。张有田实际上从公司多借支一百八十四万元。这里有张有田与我们公司财务处的对账单。对账单上，有张有田的签字。还有我们公司与建设单位财务处盖有公章的对账单。”

此时此刻，我叙述完每一件事情，我都及时出示相应的文件或证明材料。

“同时，在两年的施工过程中，你们中间没有一个老板，到公司来投诉张有田拖欠你们工资，也没有一个老板到区级以上的农民工维权中心去投诉。现在你们拿着张有田打给你们的欠条，盖上张有田声称早已丢失的项目部资料专用章，要求公司支付你们工资。如果这样的欠条都可以作为支付凭证，要求我们公司垫付，那么我们这个社会何以能称得上是一个法治的社会，我们又怎么能保证我们的企业能够健康地发展呢？”

“现在是2017年啊，2012年就竣工的工程，你们现在说是来讨薪，上帝也不会相信的，反正我不信。我看，只有我们这样的公司，才会善意地接待你们，只有我这样的人，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们，解释事实真像，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同志们，你们拿着张有田打给你们的欠条，来找公司要钱，你们扪心自问，如果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拿着张有田打的欠条，到公司来要钱，公司都照单支付，试问，我今天还会在这里接到你们吗？回答是不会的。因为那样的话，企业早就破产了。你们这样的要求，领导不会同意，我们企业上千名工人也均不会答应。”

“现在的社会是法治的社会，处理任何事情，都是有法可依的。各位为老板们，如果你们认为我讲的话有问题，你们可以去法院起诉我们。我们将服从法院的公正公平的裁决。然而，我们决不允许个别人用扰乱社会秩序的方式，来恶意讨薪，我们坚决不接受，卑鄙者使用卑鄙的伎俩，来达到卑鄙目的。那样，社会就没有正义，人们的经济利益就与正义和道德相割裂。破坏法制社会的秩序，也能变成一种盈利的手段，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社会？那些游手好闲专业的讨薪人员游荡在社会上，不断滋扰我们大家的生活，我想，这是我们大家所不愿看到的吧？”

会议经过大约四十分钟的辩答，做出了公平公正的决议，主张了正义，杜绝了一切不合理的要求。会议散了，甄有福低着头，走了。时间是真正能够改变一个人。一个熟人，会变成一个陌生人，一个恩人变成路人。我望着真有福的背影，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我看着马路两旁的茫茫人海，和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在灿烂的阳光下，虽然大家都显得匆匆忙忙，可是依然是秩序井然地在各自的道路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