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的流浪

2017-02-03 11:27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相伴着娜塔莎和阿依玛尔离开了蒙古包,觅着水草的踪迹沿河骑行而上。穿过一带看似广袤无垠的草原,愈是向前行进,牧草越是稀少、单调。渐渐地只剩下了数从沙棘顽强地扎根在大地裸露的松散肌体上。翘首驻足,孤独地颙望着。

   有风吹过头巾,发出轻悄的沙沙声,娜塔莎说那是风吹沙棘的声音,阿依玛尔却说那是砂砾的声响,像是鸣沙山,两人争论得如同羊奶煮沸般的激烈,似乎忘却了我的存在。趁着这间隙,飞马扬沙,向着沙漠深处去了。马蹄印在沙漠上,瞬间带起些许砂砾,轻覆,再抬脚,扬起的砂砾被风裹去,在空中回旋翻腾,触碰到了不经意间裸露的额头,有些刺痛。重新缠好头巾,回首下望,走来的地方蹄印已被风沙抹平,沙漠被风推出层层褶皱,它们曾经都是鲜嫩的牧草啊!在这被风吹皱的地方,掩藏了多少 被人遗落的过往。渐渐有些忧心,惧怕再向前去便寻不着来时的路,便匆匆回来,向着娜塔莎走了去。

    我下马躺在沙里,看着远处的日光,已愈显红艳。静静地注视着远处如同蒙古包顶的夕阳慢慢地飘向沙漠深处。即将吻地时,余晖投射在空气中分散出如层层叠叠的祈祷般的光晕,由内而外,色泽愈浅,一直延展到长生天中央,耀眼得如同天神下凡的金芒圣光。渗出这光晕的几缕残照倾洒在沙地上,似乎昭示着一种圣洁的力量,一种掩藏在静谧肃穆里大气磅礴的恢宏气势,但最终消失在了沙里。夕阳吻地的轻响,便划分开了白日与黑,沙如墨河漆,只剩下幽邃的轮廓将天空割舍出参差的靓影

似乎是在草原上待得久了、腻了,看到沙漠的一切都有一种新鲜感。娜塔莎和阿依玛尔仍未停止争论,可天色已晚,也就催促她们回去了铃声在旷野里回响,清脆悦耳。

    离蒙古包不远的地方便已听见了族人的欢唱,一团火光闪耀在喧闹的大草原上,族人身着皮袍,环坐在四周,中央一口只有在搬迁前才会使用的大锅,翻腾的油水里煮着的羊肉被大块大块地捞出来,人人有份,星光之下,盛宴正酣。

    栓好马匹,走到额吉身旁,额吉问我有什么感觉。我说是我们抛弃了草原,转移牧区的时候我们没走,如果按四季搬迁就不会了。额吉驳斥说是草原抛弃了我们,她正在沙漠化,向我们发出了警告。我没有再说话,知道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无论如何,今夜将是在草原上的最后一夜了,家长们已一致同意到城里安居。明晨将进行最后的征程,此后再没有流浪。

     渐渐地,吵闹声越来越来稀少,最终他们都将散去,为了明晨的劳碌而蛰伏休养,人散了,火灭了,游牧的灵魂也随之凐灭了。在一大片草原上只余了散落了一地的羊骨和马奶酒,以及尚有点点火星在挣扎的灰烬。遥望着夜空,阒寂得让人窒息。也许不久后,这里会比夜空更加安静。让人无限回想的大草原已然远去,如今只有我站在星空下孤独地遥望着。

     冰冷的月光倾洒在这片承载了无数记忆与传承的草原上,凄苦而苍凉。

     翌日,日影初上,翠华正浓,环顾四里,蒙古包已尽数拔出,打包捆在马车上,人们已相继离去。牧草在马蹄的抚弄下温柔地低头,而后甩掉泪水,倔强地上扬。骏马绵羊侧身回望,像是一场郑重的告别,而人是那样潇洒决绝。

     那一刻,我终于了解到,不是人们遗弃了草原,也不是草原抛弃了人类,而是人们遗失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的灵魂。流浪也定格在了启程的一瞬间,传承都会中断,游牧也已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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