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慌乱,旧光影里的年味

2017-01-27 08:15 | 作者:风筝 | 散文吧首发

天光一点点的亮起来,玻璃窗上的水汽,淌下一道道细流,从流淌过的缝隙间,透进来一丝丝白光,那是尚未融化的霜的颜色。

祖母早已起床忙碌,灶膛里燃烧的火焰,在灰暗的天色中跳跃,屋子里忽明忽暗,柴火的气息,氤氲开来。

在被窝里捂了一的盐水瓶,被重新取出,灌满锅里煮沸的水,用大毛巾裹着,塞进我的怀里。

厚实的棉被是极为保暖的,只是祖母担心我会受冻,天天如此。我睁着眼,却不肯起来,等着祖母把泡饭和小菜端到床边。

我懒懒地仰起半个身子,祖母把棉衣披在我的身上,在被头垫了干净的布,放了饭菜在上边,嘱咐我,“阿囡乖,天亮饭吃过,帮阿娘做点事体。”

说着话,又闻到了烧锅的味道,祖母急急忙忙转到灶堂间,一阵舀水入锅,“呲”的一声响。

灶堂间连着祖母的睡房,十岁之前,我靠着祖母睡,天天在祖母的忙碌中醒来。

农村的妇人们大体每天都是这般忙碌,只不过,这天更加忙碌。

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大家子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第二天要招待来拜年的小辈,祖母忙得像个陀螺。

前一锅烧开的沸水,是用来拌米糠的。拌完了,祖母才想起,家里的那头大肥猪,前些天已经请村里的屠夫宰杀了。

祖母懊恼了一阵,又去涮锅煮水,早起祖父杀了家里养的两只鸡,扔进沸水里烫过好拔毛。

村里的水库捞了不少鱼上来,家家户户都有的分,大的有小孩子这般高,早些天挂在梁上,今天要取下来刮鳞剖肚,做成红烧。

早些天,缸里撒了一碗绿豆,上面压着石头,祖母天天洒一遍水,现在长成了嫩嫩绿绿的豆芽菜。

菜要烫熟,跟早起发泡好的木耳、黄花菜拌一起,浇上麻油和酱醋,做成的什锦菜鲜爽可口。

祖母顾不及我,让我自己穿了衣裤起床,去灶堂间洗脸刷牙。祖母坐在灶前烧火,一眼瞥见我穿反了裤子,丢了火钳,笑着唤我过去,抱我坐在腿上,重新扒下来穿好。

祖母日常是从不抱怨的,这一天忙得周转不开,也会嘀咕一句,“忙是忙得唻”。

但依旧是不肯停歇一下。

鲞烤肉的味道,随着锅汽涌出来,受不得这鲜香的诱惑,我嚷嚷着要吃。

才刚刚烧开锅,这美味却是万万不敢给我吃的。这鲞是海水里长大的河豚晒的鱼干,未经煮透仍有毒性,年年都有哪里哪里有人中毒的传言。

“阿囡乖,来来来,我们吃一个鱼泡泡”,祖母拗不住我的纠缠,从那盆出锅的红烧鱼里,挑了最大的鱼泡塞我嘴里,“咪道赞伐?”

年前的忙碌,小孩子是无事可做的。顶多是被差使去柴房抱一捆柴,余下的时间,就是围着锅台,央求祖母舀一碗肉汤,润一润缺少油水的肚肠。

或是等着祖母从锅里夹出几片肉食,塞到我的嘴里,让我“看看熟了没有”。

过年,就是一场比拼家里女人厨艺的决赛。

那些年,食材不多,家家户户都是那么几爿肉、几条鱼,或是几只鸡鸭,但各家做法不一,串门子拜年的日子,女人间的唠叨,总离不开厨艺的交流,被人夸几句,很是美滋滋。

而男人们,在杯觥交错间,则有了炫耀自家女人贤淑持家的底气。

儿时的年,总是这般的忙忙碌碌。而我也固执地以为,过年就应当这般忙碌。

只是很多年以后,我突然惊觉,每逢过年,我总是在酒店的餐桌上度过。

各家比拼的底气,不再是自家姆妈的手艺,而是谁家请客的酒店更高档,待客的菜肴更精致。

而这年,却是越发的没有味道。

不再忙碌的年,仿佛少了些温度,败给了慌乱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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