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

2017-01-25 07:04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张青

天的,很是冷静。它没有春夜的生气盈然,也没有夜的月影花

香,更没有秋夜的蝉歌蛙唱。

冬夜的风,尤是寒啸 。它不像春天夏天的风那样,轻易地勾起那些

隐藏在人们记忆中,久违的缠绵和浮躁的心绪。

捧一杯温暖的红茶,与冬夜寒风的距离,便有了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并不欣赏冬夜寒风,但它给我带来了永恒的记忆。

冬夜寒风的深邃和悠远,悄悄地将我引入另一个世界。只有当树枝丫和

电线那悠长的哨音,灌入我的耳朵时,我才蓦然省悟,原来一杯暖茶,也可

以使整颗心陷入一种莫名的回忆。我甚至不忍心翻开一本书,唯恐一不小心

,让纸张的颤音搅扰了风的情绪。

小的时候,我总是那么浑。浑的有些“二球”。数九寒天,放学后总往河

边跑,因为河水冻了冰,座冰车是我最开心的玩耍。每天傍晚,扛着自制的

冰车,跑上小河的上游,顺着冰河的坡度,坐着冰车往下滑,那兴奋的尖叫

、那飞起来的感觉,满载着儿时的快乐

村东那条响水河,水从很陡的坡上流下,冬天冰结的宽宽的、光溜溜的

很是亲睐:要是能在那飙车,真正飞的感觉一定很爽。但在这之前谁也没有

在那条很陡的冰河上飙过冰车。甚至只有像我这样的“二球”才敢想。

那天傍晚,照例在坐冰车。哥们说:谁敢在响水河的冰坡上飙冰车,

谁就是咱们的老大。我敢。我绕上响水河的最高点,座着冰车往下飙。冰车

像飞起来一样,两眼没有了视觉,只觉的耳边的风飕飕掠过,那感觉真够刺

激。我本想冰车下了高坡会慢慢停下,可还是没有减多少速,一直往前飞。

下面有一汪暖水坑,在冷的天也不结冰,是村里冬天饮牲口的地方。我的

冰车顺溜地飞进了暖水坑。寒冷的水像无数把刀子,扎的我浑身疼痛和麻木。

好在水不深。我咬着牙爬起来,全身湿了个通透。恰好有位大爷经过,

用小平车把我推回家。

父亲来了个“痛打落水狗”,照我的屁股就是两脚:不要命了,响水坡是

坐冰车的地方,你真是个二百五。

妈妈一把把我拉过去,心疼死了。冲着父亲吼:孩子成这样了,还打什

么呀!我颤抖着,上下牙嗑的不停地响。妈妈把我抱上了炕,把湿透的衣服

扒下,用被子包住我赤条条的身子。我缩成一团,不停地打颤。父亲紧绷

着脸,还是给我端来了一碗姜汤。

那碗姜汤实在是让我温暖。

妈妈说响水坡很残,伤过几个溜冰的孩子,你是命大。在那么陡的冰坡上往下溜,溜的越快越容易失去方向,失去了方向就失去了控制,失去了控

制就意味着伤亡。长大了可不敢冒这种险。母亲说棉衣棉裤都湿了,晒不干,

明天包着被子去上学?我缩在棉被里说,明天不去上学了。母亲火了。你敢?

你不去上学,我真的要打你了。母亲把我的湿衣裤拿到院子里,那些衣服很

快冻成了冰棍。母亲坐在炕沿上,看着我,愁眉不展,好像思考着办法。

是啊,溜的越快越容易失去方向,失去方向就失去了控制,失去控制就

意味着伤亡。妈妈没有文化,但说话还是很有套路的。我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至今都记着,记着、、、、、、

我第一次后怕和后悔。外边寒风啸啸,携来了碎碎屑屑的花。起初,

雪花还有点忐忑和羞涩,轻轻扑打着我家的窗户,瞬间在玻璃上贴出星星点

点的白花。

当雪花飞舞起来的时候,寒风就像很淘的孩子,悄悄地隐藏起来。时而,

它会从我家的窗户底下溜进来,一个旋摆,又钻入飘舞的雪花中去了。风的

加入使那些飘舞的雪花,愈加翩翩起来。

那些年月,家里不可能有多余的棉衣棉裤。是啊,明天冰天雪地的,我

怎么去上学?

我一直包在棉被里,看着妈妈愁苦的脸。我小心翼翼地吃饭,小心翼翼

地和妈妈说话,小心翼翼地写作业和睡觉。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我知道自

已得一直包在炕上,直至等到棉衣棉裤,彻底干燥。夜里我醒来,看到微黄

的光圈和一个年轻的剪影——妈妈和她的油灯。

早晨,按时被妈妈唤醒。妈妈说快起床,快去上学。我惊奇地发现,妈

妈竟捧来了新的棉衣棉裤。干燥的棉衣,穿在身上又暖和又合身。每一个扣

子都亮闪闪的,像从夜空摘下的星星。我背上书包,走到院子里,回头看看。

妈妈正在玻璃窗后看我。那目光是从冬的缝隙抽出的春的阳光,随着我,静

静地织成一条温暖的路。

那天以后我真的长大了,懂得了许多。我在不那么疯了,我不爬墙上树

不再到响水河坐冰车了。那一天,妈妈年轻的容颜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里。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但我一直认为,那是我今生,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因为我有两身棉衣,还有妈妈用目光织成的路。

其实,我知道妈妈一夜没睡,将自己的棉衣,认真地改小,给我穿。为

的是不让我落下一节课。

然而,整整一个冬天,妈妈没有了棉衣。于是,落下了许多风湿痛。

我的思绪,随着冬夜寒风的深邃而悠远。再捧起桌上的红茶,才发现

茶的余温已被冬夜寒风偷偷地带走了,只留下一些冷凝的香气。我哑然落

泪。该去给妈妈烧纸、上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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