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回声

我分不清楚那是不是我的声音，很熟悉，却又如此稚嫩，痴痴的一声又一声的、叫着“枣树、枣树。”忽然觉得鼻头很酸，从睡梦中苏醒，却发现枕角早已湿了。

家乡那里，又传来了一个人的死讯。死？怎么那么快？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在异地五年了，五年，就已经能够带走一条生命了吗？时光真的好快啊。快的今年只记得前年的花开，但此时早已是冬了。

有人说生活就是得与失之间，只不过怎么得怎么失各有认识罢了。在我，总觉得自己失去的更多。

很多年前的夏天，和奶奶弟弟在凉阴阴的竹席上嘻嘻哈哈，奶奶总是很认真的和我们聊这聊那，说说这个人的善行夸夸那个人的义举，每每博得我和弟弟的惊讶和崇拜，这时，她，就停下来，眨一眨眼睛，告诉我们以后也要成为那样的人，善良的人。有时也会讲一些志怪的东西，那时候，总觉得奶奶无所不知，所以好想长大好想变老啊。

言谈间，目光转移，越过院墙，直看向天空。白白的，不蓝，有些近，又很远，奇怪的感觉。你要我去理解小时候的行为，我理解不了，每一个时期的我都有自己的思考，正如我不能理解我当时的行为一样。奶奶也顺着我的目光向外看去，只不过我看的是天，她看的是苍穹下的枣树。

得知奶奶指着的不起眼的树，就是枣树，我和弟弟一致都不相信。奶奶踩着同样不起眼的鞋子，向院墙外走去，不多久，带回了六七个小果子，绿色的，或多或少的印着红斑点。用凉水洗一洗，咬一口，清脆一声，好甜啊。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心心念念这颗枣树，想要再尝尝那样甜的果子，可惜一直没如愿。

大概我在树下的呼唤就是对成熟的渴盼吧，如今那声音回荡，从它荡过的林中一直荡到我的心间，撞上无可奈何的心墙，成为那个时光里的回声，回响在现在的回声。

没如愿的，又岂止一件事呢？和弟弟约定好一起长大的，只不过我在小学的时候选择去了异地，你问我既然舍不得又为什么来的原因，我解释不了。我总觉得自己的小脑瓜里藏着宇宙，规律是什么呢，作为一个理差生，我不能搞清楚。我总是希望保持着稳定的关系，自己又偏偏是那个打破平衡的人。于是，不再有和弟弟一起捏泥葫芦、不停的转圈、学人家去钓鱼之类有趣而甜蜜的傻事，一起笑的合声很美好，却不能如我急切的渴盼一起回荡。他用新的事物填进自己的生活，我回忆着过去，在未来笑出声，却再也回不去。

没如愿的，又岂止我一个人？每一年每一年，奶奶都会在临走前叮嘱我：放假一定回来，奶留着最好的桃子给你！从最开始泪眼婆娑的不舍，到后来越来越明显的敷衍，我分明看出了这个老人的无奈，对啊，她已经老了啊！可我，才是一颗刚进入夏天的小树，怎么会懂得秋叶黄的期盼？尽管我看出如此，却依旧敷衍。我开始明白哥哥的历程，同样都是奶奶带的，为什么，他放假就不会来呢？为什么，我也这样了呢？

我们总是这样，在正确是时光里做了以后该做的正确的事，结果就错了。真的好想回到小时候，长什么大，长大了又得到了什么呢？除了时不时的袭来孤寂感，除了对时间流逝的麻木，除了对喧闹人群越来越重的嫌恶，我真的在获得吗？没感觉。只是感觉自己最好看的棱角都已经变的钝且丑了。

我的故乡也在消逝吧，时间通过作用在每个人生命上的方式，一点一点带走我的记忆。也许开始还是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人，可是范围越来越小，疼痛的感觉被逐渐放大，我也一定会因此越来越空洞、充满越来越多的悲伤。

时光啊，请你，请你稍微慢一点。让我再听听从身后传来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