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地铁的男人

这个男人三十多岁，他右手提着尽是毛边的编织袋，里面不知塞了什么东西，将袋子撑的鼓鼓的，身上的黑色背包压得他驮着背，伸长着脖子吃力的往前走。

白云和暖黄色的太阳被一层灰色气体所掩埋，树枝在风中疯狂的摇摆，路上的行人被手套、帽子、围巾、口罩裹得严严实实，他们的眼睛只盯着前方，‘趾高气昂’的疾走。

男人不时双手交替拿编织袋，偶然停下来使劲跺跺脚，对手哈气。地上有几只麻雀蹦来蹦去的寻找食物，他从兜里翻出小块面包，轻轻的抛向麻雀的身边。路过的两个女士瞥了他一眼，嘴里愤恨的小声说着，“真是没素质，乱扔东西！”男人瞬时红了脸，站在原地焦急的等待麻雀将面包吃完。

进了地铁站里面，他鼻子上的红色才慢慢消失。男人将包整齐的放在安检输送带上，后面的人不耐烦的叹气，甚至提前将包扔到男人包的上面，男人好奇的看看他。

接下来就要去买票了，他站在长长的队伍中，双眼专注的看着别人的刷卡步骤，没有落下一位乘客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对，将卡放在那个地方，然后门开...

终于排到了最前面，玻璃房里坐着年轻的女孩儿，她扎着高马尾，画着精致的妆。

男人紧张的看着她，“你好，我要，嗯，要**站的票。”

女孩并没有抬头看他，而是低着头在电脑前操作。

“几张！”女孩开口问他，依旧没有抬头，声音尖细而冰冷。

“几张？转车的票需要一起买吗？”

女孩冷哼，烦躁的歪了下脖子，皱眉盯着男人：“没懂我意思？你一个人坐？”

后面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用鞋底狠狠的摩擦地面，嘴里咕囔着狠话。男人紧张的挠挠脖子，“嗯，是，我一人。”

“五元。”女孩儿用力点击鼠标，通知他交钱。

男人交了钱，拿上票，这才吐出一口长气。他大步迈向刷卡机，包和一条腿先越过了黄线进入闸机中央，再将卡放置在感应器上，门没有打开，机子发出叮叮的声音，男人惊恐的退了出来。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尝试，门还是没有动静。

“喂！”玻璃屋的女孩打开门朝他吼了一声，“刷卡后再跨进黄线你不知道啊！”然后女孩狠狠关上门继续打票。

“啊？哦，好的。”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笑，男人低着头再次尝试，这次他按照规定刷卡，然而机器还是发出叮叮的声音，感应器上面的小屏幕写着：此卡无效。

他退到一旁，让其他人先进去，自己站在那踌躇不已，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这才下定决心走到玻璃屋门口。

男人朝女孩挥挥手，女孩不耐烦的砸砸嘴，并没有搭理他。排队的人逐渐变少，女孩这才瞪向男人，“你怎么就那么笨呢！”那声音很大，如果这里是山洞，都可以出现很长很长的回音。

男人舔舔嘴唇，“真不好意思。”他的声音如蚂蚁般大小。

这次，终于成功的过了安检。

这里是始发站，地铁门打开后全是空座位，他坐下后仍旧很拘谨，双手抱着沉重的背包，身体坐的很直。他对面有一台移动电视，此时正播放着北京地铁的宣传片。

视频中的地铁服务人员都露着甜蜜的微笑，举手投足都是满满的礼貌，男人认真的看着电视，嘲笑般的摇摇头。

地铁离开昏暗的车站，行驶在郊区的路上。临近中午，天空由灰色渐变至淡淡的黄，两侧茂密的树丛围绕着红色的小洋房，树上的叶子跟随风儿摇摆。男人目光呆滞的看向窗外的景色，思绪却飘向了其他地方。

车厢内的广播响起：**站到了，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请将座位让给需要的乘客…男人一字不落的聆听。

刚进来的乘客很多，男人仔细打量有没有需要座位的人，然后才安心坐稳。男人坐在座位的边缘，他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一位十几岁的少女弓着背，额头紧紧贴在窗户上，少女的脸上满是汗，痛苦的皱着眉。

“你，你坐这里吧！”男人站起身，吭哧了半天才说道。

少女看了眼他身边厚重的背包，摇摇头，礼貌的回应：“不，不，我没事，你坐着就好。”

周围有几双眼睛偷偷的，好奇的打量这俩人，男人尴尬的坐下。不一会，他又看了看她，忍不住又站了起来。

“我的背包可以放在地上，你坐吧！”男人这次语气坚定，他将包挪到一旁，扶着虚弱的少女坐下。少女坐下后，抬起头充满感激的向他微笑。

男人走到少女站过的位置，看向窗外的风景，阳光穿透玻璃窗撒在他的身上，他抬起手轻轻感受那份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