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在大山回荡

2016-12-08 06:45 | 作者:建边关工委 | 散文吧首发

歌声在大山回荡

作者:建边关工委 李秀梅 笔名:紫寒煜

新走了,走在万物复苏的季节,走时一双儿女尚未成家。

头几年,新就感到身体不适,脸色发灰,人也日渐消瘦。去看过医生,只对我轻描淡写地描述过病情。从未向人声张过。依旧家里外头忙忙碌碌。

也难怪,娶了我这么一个心粗又不怎么会料理家务的媳妇,只能让他多挨累。

新在我面前从不抱怨,他说,这是命中注定。“土地佬”就这么安排的。在新的眼里,我的优点大于缺点。对某些缺点还比较赏识。比如,我大大咧咧,不愿意与人津津计较;性格外向,一天到晚嘻嘻哈哈,对谁都没有戒备心,说话直来直去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新说,一个家庭有没有温度,主妇很关键。不管是邻里往来,还是朋友结交,实在人总比虚伪的人强。瞧,他多会恭维我。

新每天口不离歌,最唱民歌。《小白杨》、《牡丹之歌》、《再见了,大别山》磁性的嗓子,纯正的男中音。无论什么场合都爱喊两嗓子,在农场唱得出了名。不熟悉他的人只要提起他唱的歌,都对他印象很深。

有一段时间,新的歌少了,脸上挂满了愁云。几经询问,原来老百姓认为板上钉钉的财务科长一职,被人硬生生的给抢占了。新是一个出类拔萃的财会干部,按照老百姓的话说:有能、有德、有才。唯独不足的地方就是不会顺情说好话,爱讲真话。所以,他让人羡慕,也遭到不少人的嫉妒。因为他的耿直,本该调离外地担任财务场长的提拔也被人说三道四,无中生有的编了一大堆理由,而被搁浅。接连不断的打击,让他苦不堪言,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

新的病情加重了。肝肿大、腹水。不得不接受医院的系统治疗。

那个时候,女儿在佳木斯上学,正处于叛逆期。早在上学之前,爷俩就因为一些琐碎事弄得关系很紧张。甚至有几次女儿从学校打来电话,一听是她爸的声音,干脆直接挂了电话。气得新脸色铁青,手直哆嗦。好在儿子很争气,毕业后就当上了老师,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新的病情很糟糕,他自己心中有数。不然他不会急于给儿子物色对象,不会连未曾谋面的孙子的名字都事先起好了。“鹏飞”他说他要让他的孙子在他日后成长的领域里展翅飞翔。

住院期间,正赶上主治医生家开业,新硬是拖着虚弱的身体前去表示祝贺和答谢。席间,他主动提出要为开业庆典唱一首歌。他唱的是那首耳熟能详的《小白杨》。他唱得很艰难,底气有些不足。脸上有汗渗出。可他撑着把歌完整地唱完。坐在一旁的主治医生声音哽咽地把新介绍给大家,朋友听到新的状况,都特别感动

恶毒的肝腹水,继续在新的腹中膨胀。新的脚面肿了,肚子明显凸起。他再次住进了医院。这一次他仿佛感到末日来临。时常拉着我的手不放,和我一起怀旧,他还认真地把平时家里的往来账一笔笔地对我进行交代。嘱咐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接到新病重的消息,我的娘家人从省城赶来,连倔强的女儿也放下了恩怨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当女儿看见数月未见,曾经那么强势、那么刚强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竟然骨瘦如柴,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放声痛哭。边哭边数落自己的不是,乞求父亲的原谅。新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用手疼爱地抚摸着女儿头,嘴里喃喃自语,好了,爸爸原谅你,谁让你是爸爸的女儿呢——

新出院回家了。冷清已久的家又重新弥漫着热温。那天的晚餐很丰盛,是大妹妹的手艺,新在大妹妹家住了一个多月,最爱吃大妹妹做的菜。不咸不淡,有滋有味。席间,儿子提议要给父亲唱首父亲喜欢的《牡丹之歌》。新一边打着拍子,一边也跟着哼哼。新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副得意和满足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可他的歌、他的事业会有人传承了。况且儿子的男高音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新有些按捺不住,执意要给大家来一首。唱就唱吧,我告诉儿子:“琴的调子降低一点,别让你父亲累着”。

“清风牵衣袖,握别众老友——”又是那首《再见了,大别山》。以往听这首歌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感觉,今天再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怎么那么凄凉,那么悲壮,心里酸酸的,眼泪湿润了眼眶。

新终于坚持唱完了这首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当最后一个音节结束,大家的掌声不约而同地响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泪珠。

因为年末需要决算。他执意一定要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在安心养病。每天,他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四节楼梯上爬上爬下。累得气喘吁吁。为了减少爬楼的次数,他中午就在单位对付一口。一个月的时间,他没靠任何人的帮助,圆满地完成了最后的决算。

没多久,新再次回到他熟悉的病房,这一回,他连续高烧不退,肚子胀得厉害。大夫建议从腹内抽水。在一阵紧张的忙绿后,腹水开始由体内向外流淌,这哪里是水,分明是营养,是新身上的血啊!

以后的11天,新备受煎熬度日如年。他向家人和前来探望的朋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好生活,不要透支生命”。他的眼里始终充满着对亲人朋友的感激、留恋。

那天,新说啥也要回家看看,在征得大夫的同意后,朋友用车把他接回了家。走进家门后,他就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客人,一一查看了所有的房间,到外面的菜园看了一看,到李子树下摸了又摸自言自语:“长高了,快结果实了”。

他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他要把这个让他爱、让他为之付出、让他为之留恋的家牢牢地锁定在他的心里。

天刚亮,他开始折腾,一会清醒,一会昏迷。大家七手八脚,用车一路护送到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新一动也不动,跟熟睡了一样。只是脸上没有了血色。我哭着扑在新的身上乞求老天开恩。按照大夫的说法,我分别给远方的亲戚朋友去了加急电话。

大夫下了病危通知。说新挺不过半夜,可他顽强的心脏,迟迟不愿停止跳动。3点58分,也就是在女儿刚刚走下火车十分,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的灵魂告诉他,他的女儿已经安全抵达。

灵棚搭在医院的外边。闻讯赶到的亲戚、朋友络绎不绝。有的送来了花圈、有的送来挽帐。黑纸白字写满了哀思和眷恋。

阴历4月11,出殡的那天,天空第一次下起了零星小。各基层单位、机关领导干部、中小学校教师、普通百姓胸前佩戴白花前来为他送行。70多台大小车辆,带着妻子儿女的不舍,带着朋友的祝福,带着世人对他的高度评价缓缓启动。

新,你在人生的旅途上虽然只停留了47年,可大山记得你的存在,你的朋友记得你恩情,你的结发妻子记得你爱恋,你的儿女记得你的养育之恩。

你那的熟悉的歌声永远回荡在大山深处经久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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