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拉萨

2016-11-23 18:31 | 作者:土族阿吾——东永学 | 散文吧首发

东永学(土族)

看见拉萨的轮廓时,心中产生了一种怯意,觉得一个凡俗之人走进一方圣地,没有做好一种走近的心理准备。

记得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说:人一辈子活着的时候到“怀桑”(西藏)叩一次头,这辈子也就功德圆满了。于是我把“怀桑”理解成一个遥远、高贵、很难抵达而向往的地方。

走下火车,一种让人心悸的情景呈现眼前,多少佛徒从车站往外开始进行一种虔诚的仪式,他们用等身长头的叩拜仪式准备到达布达拉宫或者心中敬仰的某个地方。

背起背包走出车站,心中更是一片茫然。我该去什么地方?我因何而来?

拜佛吗?

爷爷奶奶一辈子虔诚拜佛,每月的初一十五煨桑求吉,上世纪七十年代是垄断信仰而无信仰时代,他们白天不敢念佛,晚上拿出佛珠默默念佛,那时候我不理解,奶奶说:佛珠是天梯,引领我们到达无灾无难的地方。

爷爷是猎人,一辈子不知伤害多少生命,但是到了一年的农历二月二,家里要炒一些大豆、青稞、麦子,爷爷领着几个孙子把这些炒熟的粮食撒到地里和庄廓园四周,说是喂活刚醒过来的虫子。

爷爷的行为是冲突的,杀生与救生。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理解了一种民族文化的内涵,作为游牧民族的后裔——爷爷的行为中间把握了“度”,该杀的东西是神佛恩赐我们的吃食,不该杀的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有些尊贵的生物还成了我们崇拜的图腾,比如——青蛙,背负着我们生存的地球;狼,爷爷说那是山神的看家狗;鹰,可以背负我们的灵魂抵达天堂

我信佛,但我知道我离佛很远,一些佛学著作我看过了,很多佛教寺院我朝拜过了,因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破除迷信”,民族信仰有点“断层”,我对佛的理解也就断章取义。

靠近拉萨的时候我才知道,佛是一种仪式,跪倒了,佛在头顶;看到了,佛是一种超凡生活;佛在,我就存在,人类也就会永远存在。

看到了那所红房子,我心目中是红房子,其实那是一所黄房子,后人越装潢越富丽的一所黄房子,那里演绎了一段佛与人的美丽的故事,仓央嘉措,佛子与诗人,你同样担待。

知道仓央嘉措,是因为听到了一首改编的藏歌,歌名叫《在那东山顶上》,这是一个情圣也是作为诗人的他的代表作。

后来就有了红色封面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情诗》一书,里面选录了作为诗人的他的一些诗歌,还有作为活佛和诗人的双重身份的他的生平简述,作者把这部分写作“仓央嘉措秘史”,还有大事年表等。

秘史部分看了,看过一遍还想看一遍的是他的诗歌。沉迷之时,仿佛心有灵犀,一位要好的、远在南方打工的文友寄来了一本黄色封面的《仓央嘉措传》,作为女人的她比我更沉迷的也是那些清新、隽永的诗歌,她在夹在书中的签里说:她看到仓央嘉措约会情人,留下雪地脚印,又写下那首“入夜去会情人,破晓大雪纷扬;保不保密都一样,脚印已留在雪上。”诗歌时,她哭了,她说不知道为什么。

才女遇上情种,心心相惜,这无可非议。也许她不曾遇上如此痴情的男儿,一种伤感袭击了她的芳心。

但我今天不会走进那所房子,留一份念想或者猜想给这所黄房子,那个她已经走了,他也走了,怀念或者猜想是最好的纪念。

走进拉萨,不光是走进佛光,俗人的我走近拉萨,为了完成一种宿命的教导,这是一个信仰生根的土地,佛说:长大的人不需要走进西藏。我不知道我是否长大,就某种意义而言。

然而,引领是存在的。

寻根,信仰的最初。

支撑,向天的目光。

八郭街,人流和佛恩同步。我只能随缘而行。

布达拉宫,在我的眼前,珠光宝气吓着了我,此时我不敢走进去。

听说我要独行西藏,有人给我出主意,说穿上民族服装,拿一串佛珠或一个转经筒,再拿上一点敬神佛的供品之类,布达拉宫是不收门票的。

我一定会朝拜布达拉宫,我还一定会买门票。不是我钱多,而是我的一种想法:我不是父母的神佛,但父母为我花了那么多钱,他们理解为责任,我此时理解为这是我的罪孽。在寺院里花钱就是一种布施,今天在神佛的脚下放一点布施,是一种免罪的救赎吧。

现在父母离开了我们,作为儿女的我们把他们面西火化了,土族人的观念里去世的人只要坐西火化,就能到达佛祖护佑的福地。假如父母到达念想了一辈子的圣地,我布施一点钱,敬佛的同时不也报答了我的父母吗!

找一处旅馆安顿疲惫的肉身,感觉无处安放我的灵魂,虽然我在电脑里可以寻找到最好的旅馆,电话可以找到接待我的朋友

最热烈的接待,最亲切的问候,最舒服的住宿,消解不了我心中的困惑,父母还有活着的父老乡亲向往一生的地方,我到了,我能收获什么?

朋友一定要见,那是几天以后,也是心静气定之后。有一首流行的藏歌唱到——

“回到拉萨,在雅鲁藏布江把我的心洗净,在雪山之巅把我的魂唤醒。……”

几天时间,洗心革面肯定做不到,但肯定能沉淀一些东西。

路边有朝圣者生火做饭,简单的饭食预示了一种境界。我不能融入,我没有准备,就这预示了我是一个凡夫俗子。

打电话,我真的不想。

住旅店,安全又舒适。

然而,我的初衷又折磨我。

拉萨,我到了佛脚下,我找不到自己的路。

迷茫之时,仿佛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我的乳名——多日杰,这是幻觉吗?还是......

多日杰,是喇嘛念经时握在手中的一件法器,我问给我起名字的爷爷这是什么意思,爷爷说名字里包含了“金刚”、“吉祥如意”等诸多含义。

想到我的乳名是握在喇嘛手中的一件宝物,而且结有佛缘,我有一种天天沐浴在佛恩神惠里的幸福

神说:玫瑰在寺院中盛开。

这又是一句歌词,此时我只能说:迷惑在拉萨的黄昏从心头慢慢散开,感恩在拉萨的黄昏从四周静静走来。

作者简介:

东永学,青海互助人,土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二届作家高研班学员。

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芳草》、《时代文学》、《西部散文家》、《西藏文学》、《青海湖》、《雪莲》、《中国土族》、《青海日报》等报刊杂志。

联系地址:青海省互助县威远镇南街9号 文体局(810500)

电 话:15202523809 邮箱:dongasan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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