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雁阵塔

一 随笔

雁阵塔坐落在鳌山上，往年从海外坐船回家乡的人，未登唐山地，先见雁阵塔，在游子心目中的地位想来很高。不幸1938年，倭寇入侵，怕塔成了轰炸的指示，忍痛自己给炸掉。今逢盛世，不免斥资重修。

高速公路涵江出口处，东面便是鳌山，称为山，却不配，太小，至多50米的高度。然而靠近海边，四周更低，东方的海面还常常主动下降，显得有突兀感。当年学政治经济学，说资本主义国家，劳动人民吃香喝辣住楼房，相对于有钱人的挥霍无度，仍是穷，术语叫相对贫困。我暗想，宁愿也有人家的相对贫困生活。那年头，国内形势照例一片大好，不是小好。实际收入虽低，理论上却相对不贫困，猪肉一斤一块多钱，一个星期才吃一回肉，还需算计，是买半斤？还是买三两？相对真格是绝妙好辞，安慰了多少穷人。相对高度这词儿用来形容鳌山倒有几分道理，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雅语也说，世上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此山虽低，毕竟是个包包。站在鳌山之顶远望，东看大帽山，南看海里的不知什么山，西看壶公山，北看囊山，可以套用《醉翁亭记》之首句，环鳌皆山也。俺手持望远镜，欲穷千里目，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但见双环之中，乌云蔽天，滩涂上黑泥裸露，海水浑浊，海鸟排作队，忽忽的飞，翅膀翻覆，闪烁黑白，若天朗气清，当灵动悦目。

心有所失，遂收望眼，往鳌山村走了一遭。见旧厝荒凉，人去楼空，知沿海民众，为了谋求国外相对贫困、而在家乡相对不贫困的日子，奔波于世界各地，飘泊在西半球的还需头朝下劳作，叹息一回。叹息之后，忽觉顿悟，得证般若波罗蜜，欢欢喜喜，礼赞南无，归去饮酒。

二 随想

鳌山之上，有亭台楼阁，林木蔚然而深秀，满目苍翠和富丽，又占凭高望远优势，看海、看山，均最佳。自从老满去年告诉我这个地方，我经常过去，都是傍晚下班后，骑车锻炼时随机决定，路程约5里。鳌山之顶在建塔，一片狼藉，上去得少；多在山腰的登瀛阁前远眺；有时候也顺便转到下一个台级，到雁阵宫前换个角度看。每每映入眼帘的是夕阳晚霞，海光山色，天空中云蒸霞蔚，山在虚无缥缈间，是一番灿烂辉煌的景象；或黑云压城城欲摧，海上云水相接，云低水阔，浊浪排空，断雁长风，使人顿生波澜壮阔，慨当以慷，壮怀激烈的情怀；或蓝天白云，万里晴空，风吹云走，变幻莫测，联想天地人生，时空无限，因缘和合，逝者如斯，万念俱来，心茫茫然，手足无所措，口不能言，“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景色因时而异，总使人顿扫尘心，沉醉忘情。

27日，平时不开门的宫门大开，村民们张灯结彩，铺排时果，两侧的戏台上莆仙戏班子业已到位，预备大吹大擂，庆贺神仙寿诞，雁阵宫里里外外一派繁忙，我出出进进，穿插其中，饱眼福。一位大嫂问我何方人氏，家乡可一样敬神，叫我明日来看热闹。

三 和雁阵塔有关的莆田黄巷村

国欢镇黄巷村黄姓家族，历代出人物。

黄岸，是来到莆田定居的黄家始祖，江夏人，唐肃宗时做桂州刺史，坐船行至兴化湾，人不留客天留客，风浪迫他上岸，见地方有好风水，遂于此定居，自此地以人名，称黄巷；

黄璞，黄岸六世孙，做过朝官，有大学问，有著作问世。德才兼备。且，八个儿子有四个与老子同在朝廷为官，一门五学士，真的流芳万世；

黄滔，黄璞堂弟，做过大官，文学家。为王审知出谋献策，福建的进步有他一份功劳；

黄静，黄滔子，官至秘书省正字；

黄公度，南宋高宗时中状元，就是在雁阵塔读书的那位，宋高宗欣赏，御笔亲书“登瀛阁”；

黄巩，明代当过官，最大的官帽是兵部郎中。

均爱国，有造诣，正直，所谓名门望族。

今涵江黄姓，仍人才辈出。单是江口，生产计算器规模排名全球第一的工厂创业者是黄姓、排名第二的是黄姓的女婿。

唐代，黄家还出了两个佛教大师，兄弟俩，妙应祖师和本寂禅师。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未来莆田前，看书知曹洞宗创建人本寂禅师是莆田人，来莆田后，方知原来他家近在眼前。国欢寺和黄氏宗祠都在黄巷村，相隔不远，我星期天去拜访了一下，天太热，只好浮光掠影，待天气合适再去细看。

国欢寺。唐中和元年，妙应和本寂在自家住宅上始建。今建筑破旧，周边也乱，无古木衬托，气象一般。

张中行《禅外说禅》书中介绍：本寂俗姓黄，泉州莆田（在今福建）人。先读儒书，后出家，参良价。几年后辞去，良价问他到哪里去，他说：“不变异处去。”良价说：“不变异处岂有去邪？”他说：“去亦不变异。”可见已经学会了禅门惯用的思辨方术。离开洞山以后，他先到曹溪拜六祖塔。然后到吉水弘法，改所住山名为曹山。

教法，除了用离奇的机锋破知见，守师说，讲五位君臣等之外，还发展了画圆相的花样。计有五种，是：B，B，B，○，C。每一种用五言绝句的偈颂来解释，如最后一种是：“浑然藏理事，朕兆卒难明。威音王未晓，弥勒岂惺惺。”这就不只离奇，而是有些神秘了。本寂聪慧，有学问，所以能弘扬良价立宗的大业（其后下传，主要靠云居道膺一系）。他还注过寒山的诗。嗣法弟子有洞山道延、金峰从志、鹿门处真等。他死于后唐庄宗天复元年（公元901），年六十二，谥元证禅师。

曹洞宗的家风，重要的是五位说。五位有四种：正偏五位，功勋五位，君臣五位，王子五位。以正偏五位为例，它包括：正中偏，偏中正，正中来，兼中至，兼中到，共五种。

本寂解释正偏的意义是：正是体，是空，是理；偏是用，是色，是事。正中偏是背理就事，从体起用；偏中正是舍事入理，摄用归体；兼是正偏兼带，理事混融。总之是又乞援于繁琐名相的辨析了。但教法总的精神是因事显理，由相见真，办法是耳提面命，还是走细密亲切这条路的。

雁阵塔下登瀛阁。6月13日傍晚下班后，去拍黄公度和登瀛阁，字却不是宋高宗的亲笔，项南是当代官员，字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