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别春天

2016-08-01 11:57 | 作者:白云 | 散文吧首发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在这花事繁盛的三月,在这片樟林,我的枝头有黄灿灿的嫩叶不断涌出。脚下的吉祥草沙沙作响,争先恐后地伸出谄媚般的细指。桃园里有粉红的桃花在妖娆地吐蕊,绿油油的杂草铺满了原野,田间金黄的油菜花在风中舞蹈,拼命地搔首弄姿。缤纷热闹的季节里,万物生长,朝气蓬勃。而我,曾四季常青的樟叶,却只能在这光泛滥的季节轻轻地离开

我是那高寄枝头的樟树叶子,我也曾葳蕤地生长,给人们送去荫凉。火热的日里,有人搬着躺椅,陪我聊天,脚下慵懒的猫狗蜷躺着打盹,身旁有月下的情侣轻轻地拥吻。金秋里,我在身旁搭起的迎亲高台上倾听喜庆的笙箫。寒冷的季,我也曾目睹送别的挽联在风中飘摇。即使冰压实了我,也美丽得银装素裹、波澜壮阔。

我也曾翠盖入云,孤芳自赏,不可一世地傲视足下的蓑草,我是多么地骄傲我满身的绿呀。可是,你来了,你用和煦的风,轻柔的,几番温婉的浸润,就将我温柔地拿下。不知不觉中,茎骨已酥,立场尽失,缥缥缈缈地没了主心骨,一任春风吹拂,心甘情愿地坠入低谷。

在这花开柳长,蝴蝶双飞的美好时节,我离开茂密的枝头,离开耳鬓厮磨的伙伴。生命在这温暖阳光里抽离,有一丝丝的痛,有万般的不舍。可是,季节的替转来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学会说你,就已被推搡着离开,跌落在厚厚的泥土里。

在跌落的瞬间,我还在歌唱,扑向大地怀抱时我豪气地将不舍化作向往。可是,离开了虬枝,我茎脉里奔流的血液骤然路,那颗炙热的心渐渐冷却,失去了水分与颜色,就像离开天空的白云,已不再是美丽的云朵。我在不经意间离开了迷恋的天空,坠入未知的领地。这可是在花事热闹的春季里呀!我拼尽全力吮吸身下的泥土气息,仍不能自救。我将面庞朝下,羞于见人,曾经温润的土地变得地狱般冰凉,我高傲的心被撕得稀碎。

路上,有孩童嬉戏着在我身上踩过,车辆不管不顾地疾驰而去,锥心般的疼痛迷漫全身,阳光也变得那样灼热,雨水敲打得我泪眼婆娑。渐渐地,我被夺去了色泽,变得五彩斑斓,浑身污垢,面容不堪,直至形容枯槁,不忍直视。我开始后悔,后悔就这样离开。于时,我随风飞翔,想飞回原来生长的地方。可是,我的臂膀已孱弱无比,曾经的咫尺也变得远如天涯。回眸来处,枝头已新叶如潮,万头攒动,我只能痛心地留恋与徘徊,在曾无数次不屑一顾的脚下。

我竭力保持原来的娇美身形,即便干枯卷曲,即便将我埋葬,也不肯破碎和腐烂,我僵硬的身躯还在渴望最后的一现生机。否则,我会不顾一切地回来,回到那高高的枝头,与清风作伴,听儿啁啾,与枝杆缠绵。

哗哗,哗哗,我在追赶你疾疾的脚步,你听见了吗?我在风中盘旋,在深深地追悔,我把一切想得那么轻易,还没学会好好珍惜……。一叶飘零,万事皆输。叶落时分,如尘埃落定,轻轻袅袅,不闻声息。就这样静静地离开吧,让风儿为我送行,抚慰我不安的灵魂,陪我走过万水千山,去等待生命的下一个奇迹。

其实我知道,轮回里早已注定,今生情缘短暂,此时就该我离开你。善良的人啊,还是把我燃烧掉吧,没有了灵魂,我也就没有了痛苦,让我在灿烂中死去,在灰烬里重生。只是,焚烧前,在我身上作个标记,别在过奈何时被狠心的孟婆搜去了记忆,如果有来生,至少我还能回想起前世的点点温情。

静月明,风中传来那轻柔的歌声:“缱绻得好像一碗水,就其中千般滋味,不问你是谁,只是沉醉,烫干你眼角的泪,寂寞得好像化成灰,问世间几度轮回,别问我是谁,爱得好累,不如让今夜变得特别美,我要我的爱上善若水,让回忆在空中翩翩飞,不怕美会支离破碎,只怕到最后一念成灰……。”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带着无限的眷念,作别春天,作别人世红尘,在这寂寥月明、春风沉醉的夜晚,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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