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活

绝 活

文|李彦荣

新中国成立初期，某县戏剧团响应大力发展戏曲文化的号召，面向社会招收学员。剧团里演武生的王师父，收了一个名叫魏星的徒弟。王师父是剧团里演武生的行家，他唱念做打样样在行，特别是翻跟斗表演更是其一绝，每次表演总会博得阵阵喝彩。魏星知道自己跟了个好师父，学戏很是用功，几年下来就将师父的一身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当然，除了师父的一项绝活。

原来，演武生时每次翻跟斗，魏星头上的帽盔总会掉下来。为此，魏星想了许多办法，或用细绳绑，或用纸垫，但次次都不起作用，不是掉下来，就是半挂拉着，或是被摔出去。而相反，自己的师父在台上几个跟斗下来，帽盔总是稳妥妥地戴在头上。听人说，其中有门道，这可是师父的绝活。

魏星心想着，要是能把师父的绝活学到手，自己才算真正出师了，但总不见师父教。有人提醒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于是，每次演出后，魏星都会提了点心和老酒到上师父家，请求师父给自己提意见，指导自己，捎带着再请教师父让盔帽不掉的绝活。而师父每次都会指点一番，但唯独问到盔帽不掉的问题时，师父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只告诉魏星多下功夫去练。

虽然师父不教，但魏星也不在意，还是照样提了点心老酒上门拜访。旁人见了，就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做师父的，总会留一手。”还有人说，“一招鲜，吃遍天。谁都不会泄漏自己的独门绝活。”甚至就连小学生都知道，猫教老虎本领，但还是留了一手爬树的本领。所以，魏星这是白费心思。但魏星相信，只要自己精诚所至，总有金石为开的一天。

不过，每次去，师父是礼照样收，却绝口不提绝活的事。

这一日，眼看马上到中秋节了，想着马上又要演出，但还是没有学到师父的绝活，于是一大早，魏星便提了礼再次来到师父家。师父不在家，只有师娘一个人。魏星老老实实跟师娘问好。看墙根的水缸快见底了，照旧挑着桶去外边打水了。不一会儿，便灌满了一缸水。

师娘正在织毛衣，看着魏星来来回回地出了一身汗，终于看不下去了，心疼起来，于是把他叫到跟前，低语几句。一会儿后，魏星便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快中午时，王师父回到家，见到桌上的点心和酒，问道：“小魏今天又来了？”

师娘坐在桌旁椅子上，并不抬头，只是编制毛衣的手一顿，“嗯，又来了！”那“又”字，咬得很重，但王师父并没有察觉到，只是笑了笑，便坐了下来。并拆开点心，拿出来一块吃了起来。

师娘看了自己的男人一眼，想了想，把手中的毛衣毛线往桌上一放，说：“我给小魏说了！”

“嗯？什么？”王师父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我说，我把你的窍门告诉小魏了！”师娘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

王师父一听，脸色顿变，立起身来，指着自己的妻子，“哎呀，你这婆娘！你……你……”接着顿了两下足，哎哎两声，便又坐下了，默默不语。

师娘不理，拿起桌上的毛衣毛线，放到腿上，织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王师父才看着自己的妻子：“你啊，以后没不要钱的点心吃了，我也没不要钱的酒喝喽！”接着，便是一声长叹。

而师娘不言语，只盯着织毛衣的针，双手飞速地走着。

中秋节当晚，在县戏剧院舞台上，一场戏曲晚会正要上演。演出开始时，魏星演的武生，要从台左一直翻跟斗翻到台右。该自己上场了。提起脚跟，翻起前，魏星想起了师娘说给自己的窍门，在纵起的刹那，猛地一咬牙根，只感觉自己的两鬓血管骤然偾张，死死地将固住了盔帽。连翻几下，盔帽依然稳妥妥地戴在头上，精彩的开场表演立刻博得了观中一阵阵与掌声喝彩声。

舞台上，魏星长吁了一口气，内心激动，“看来师娘说得没错，师父的窍门就是管用！”

演出结束后的第二日，魏星又一次提了点心和老酒，敲响了师父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