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

梦里，我会是个醉酒的诗人。

我想我只需要一壶清酒和满腔的寂寞，随那琴声肠断，走我独木的河桥。我要去夜火散灭的小路流荡，要在湖色微澜的水畔行吟。

看那湖上月影摇晃，心生怜意，我躬身捞取，终与水月成斑...

我原就是那弯月亮，在日光微弱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晚灯初上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穿过薄雾的叶林，俯览距离的思愁，拾起远方的归盼，只可惜淹没在了尘世的流光中。

我应该恼怒于此，应该远躲那尘嚣，应该敛起满身的光芒，应该留长夜一片虚无。我褪去一身洁白，消失于云端，准备让世人在梦与醒之间都不留一点光亮。

只是倘若黑暗还不够让人畏怯，那就下一场雨，下在那不得安宁的灯市里，下在那酒意黯然的双眼中，下在已看不清自己的镜子前。我才借由缝隙窥视人间，数不尽那些才惊觉寒冷的人在到处流窜，找你们藏匿的地方。

可是，只要足够清静了，我便令停了那雨，你们要知道，月亮本就是那春闺的女子，青了黛眉，满了黑发，长了腰肢，也只想等那回望的一眼。所以尽管朦胧，只要你抬头...

然后我就可以细点哀愁。你有那么多前生今世，我却只懂独守千年，任那夜深夜浅，亦酒亦歌。我不禁又忆起那日你徐徐而来，不顾冰冷便撩拨我投与湖里落寞的清影，你的指尖游动，点触过我身体里每一处存封的灵魂。我已成情痴，我决誓要在每个夜色里驻停在每个凄冷的湖面，你若再见我，我定然如千年前的乔张乔致，盈盈动情。

是夜太深，还是距离太遥远；是思念太牵缠，还是爱情太浓烈。而我，只要你再见我。

我知道不能，那么，就让我触绪还伤地掠弄那枝梢，让我遣散满天的星辰后留下孤独的笑靥，我要涉水跋山越过我们之间的丘壑分明，我还要去那伊人的凝眸里眼波流觞，去清晨别离的花瓣上痛哭一场...

再看那天际微白，晓月如霜。我想你还正张开你稀松的睡眼，再看不见我越是模糊的身影。我的无数次转身，即使再决绝，终也求不得一次挽回。我将收起我遗落的月光，把愿许给下一个黑暗。

我路过灯火疏散的小道，途经风抚杨柳的湖岸，停留在一个依水而睡的人身旁。我看清了那是一个酒醉的诗人，看清了他的手浸没在了水色里，刺透在了月影中，就好像千年之前那遥远梦寐里的一抹虚影，还在摇曳颤抖...

夜已是尽头。

那就天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