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达坂城(回家系列二)

2016-06-28 11:29 | 作者:雪山苍鹰 | 散文吧首发

我们的汽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兵站停了一。多年之后我再也不记得那个兵站的模样了。只记得在火炉上煮的很久的刀削面,洋葱炒羊肉,还有又酸又辣的粉条。吃完以后,去了一趟茅厕,茅厕里没有茅坑,只有一泡尿一泡尿堆起来的冰流子,零下三十度多度,撒尿成冰!

如厕的男女操着山南海北的口音,那个白天在库尔勒的站口和一位维族老乡赌牌输了五十元的上海女知青打着喷嚏,在四川老公的搀扶下,不停地唠叨着:死特佬,鬼天气!

我没有欢乐,也没有哀愁,我只是归心似箭,我想我的老妹妹,煎饼卷大葱……我在心里合计着,这一晚快点过去吧,明天半天我就到达乌鲁木齐,坐上回家的54次列车!

回到房间,张师傅和王师傅已然入睡,我还是睡不好,迷迷糊糊地做些回家的。想起苏联的那篇小说,九岁的凡卡在圣诞之夜写给爷爷的信…亲爷爷康司坦丁…玛卡里奇…...爷爷微笑着吸着鼻烟,读者凡卡的来信,忠实地家狗泥鳅在一旁摇着尾巴......

天还没亮,张师傅把我们都叫起来了。他说咱们早点赶路,争取到乌鲁木齐吃早饭。

汽车托着尾气,拉着我们从南疆的公路上往北行驶。前面的玻璃上厚厚地霜,张师傅娴熟的驾驶着这辆老东风,在能见度很低的坑坑洼洼的公路上走着。我还是给张师傅点上一颗天池烟塞到他嘴里,迷迷糊胡的打盹。不知道走了多久。汽车慢慢地停下来了。我一问,走了还不到两个小时。糟糕,汽车抛锚了。真要命!

幸亏抛锚的地方是一个离维族村庄不远的路段,路西有一片沙枣林。张王二位师傅都是老司机,冒着严寒,利索地掀开前车盖,检查情况。我去沙枣林捡了干柴,点起篝火,天还未亮。

东方露出鱼肚白。戈壁旷野的黎明静寂而诡秘,陆陆续续的车灯闪烁。两位师傅让我把火堆放到汽车的底部,以免冻裂水箱和油管。他俩已经反复拆卸了好几遍了,依然找不出原因。张师傅吩咐我去前面的村庄找点热水,因为连续的扯卸水箱的水不多了。我愣了一下觉着很沭头。生性文静的我打小不好求人。看看两位师傅忙碌地头上冒着青烟。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记得也在新疆生活过的王蒙也在书里说过,在新疆不要问路程有多远。要饭的都要骑着一头毛驴,要不从这个村到那个村之间就会饿死。我走了好大一会终于来到路边一户人家,天也大亮了。里面叮叮当当的声响,估计开始起来做饭了。环境能够改变一切,没办法,我只能推门往里走。

“阿达西,我门的车子塔西朗了,和你们借点水用。"我用生硬的维汉两种语言比划着来意。迎面的厨房里一对母女在揉面,旁边已经点起炉火,火炉的周边烤的通红,大概她们要做烤面馕。或许她们习惯了这样的问候,对于我的到来丝毫没有觉着诧异。幸亏那个十七八岁的维族姑娘懂的汉语,她说家里没有水了,我说那我借一下你们的水桶去挑一担。她说你不会,还是我和你去吧。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想不到她还会唱汉语歌曲,但我没有心情听她的歌曲看她的模样了。来到水井旁,我一看傻了眼,天哪,这简直就是一深不见底的冰窟窿。井的周围挂着冰坨子,让我望而生畏。井旁有一辘轳,姑娘让我挂好水桶,井绳很长,我真的不会用,只能帮她摇撸。费了好大劲总算弄上两桶水。她看着我笑了一下,我终于看见她的模样了,眉毛很长,牙齿很白…她说你挑吧,小巴郎。嗨,我成了小巴郎,挑吧。

回到她家,她让我把水倒在一个大锅放到火炉上烧开。装到一个特别的铁桶里,她说我跟着你你去拿桶吧,我跟维族大妈道了一声谢谢阿姨,她看了我一眼,大概觉着我不像坏人,点头答应了。

看到我找到了热水,还带回一个维族姑娘,两位师傅诡秘地笑着,小子啊,你还真行。连洋杠子都叫来了。张师傅问我,你没有………我红了脸没吱声。目送着姑娘回家,她再也没有回头。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也不知道啥时候了。大概接近中午,还没有修好,都饿坏了,张师傅问有吃得吗?我想起走时婶子给我煮熟的几个鸡蛋,还在车厢的上面的旅行包里呢。我爬上去拿下来一看,鸡蛋都冻裂成冰疙瘩了。我想放到火堆旁化开,他俩说等不及了,我们就这样每人吃了一个冻鸡蛋。张师傅说小伙子,你这辈子千万别学开车啊!我问修好了吗,他们说可能行了,最终的原因是汽车的火化塞进水结冰,就这么一点原因,害得我们忙了半天。

汽车重新上路,我们三人谁也不想说话,雪山、红柳,戈壁滩.....沉默着从我们面前闪过。我给张师傅点上烟。前面的树木都是向南弯着身子向后退去,我问了一声为啥这些树都朝一个方向,王师傅说这里就是闻名遐迩的新疆大风口,所有的树木都被凤吹的向南弯曲着身子生长。

天渐渐黑了,我们三个饿了一天肚子,终于来到一个小镇。公路到了这里改成了东西方向,张师傅说达坂城到了,前面就是乌鲁木齐,饿死了,我们先在这里吃点饭吧。

汽车停靠到路旁的一个小饭馆旁,他俩走进去点菜的当口。我顺着公路溜达,看看这座慕名已久的达坂城!

苍茫中的达坂城在若隐若现的灯光的映衬下,不像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也没有一位风情万种的封二娘在龙门客栈隔着门帘向外瞭望。听不到老乡敲打手鼓的演奏,更听不到维族汉子撕破天空的吼唱,只有一条被暮色和灯光染成灰白色狭长的街道。街上行人稀少,两旁偶尔有带着驼铃的毛驴车通过,随后归于平寂。我不死心,向往着王洛宾歌词中的达坂城姑娘。就是要看到一位扎着无数条小辫的有着黑葡萄一样大眼睛的姑娘。

粗狂的寒风夹着星星点点的雪粒,有一个不知疲倦的少年雪中穿梭侠行,那少年就是我。我在街道旁溜达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一无所获。于是我借口给张师傅买烟走了好几家店铺。有微笑着的看着我不说话的姑娘,有主动跟我搭讪的眼睛放电的姑娘,有看都不看我扭头做针线的拽姑娘。在我以后的回忆里都很迷人,但是都跟我想象中的达坂城姑娘相去甚远。倒是充斥在店铺内的撩人的羊膻味令我久久不能忘怀。青的血液在我的身体燃烧,我不知道疲倦和饥饿。

“小侯子,饭菜好了,快来吃饭。”回头瞭望,王师傅在远端饭馆门口焦急的呼唤我。都一天不吃饭,饿急眼了。我只能返回。

回到饭馆,饭菜之余,两位师傅问我,出去干么了。我微笑着回答::达坂城的姑娘。深谙此道的张师傅呵呵大笑,对里面张罗着吃饭的服务员说,美子,出来一下,让你小哥哥看看。只见一位身材苗条的姑娘款款而出,我不敢看。但还是看了,绰约的灯光下,美子毫无顾忌地看着我。她的确很迷人:高个,长发,水汪汪的大眼睛,白中透红的脸庞,西部少女特有的气质应有具有。美子,今晚陪陪你这大哥,少女冲我笑着,我红着脸没吱声。

“今晚我们就住在达坂城了。这里的旅馆便宜,明天我一早就把你送到乌鲁木齐车站。”张师傅的话不容置疑,不是我多么热爱达坂城,不是我一定要欣赏达坂城的姑娘,一切皆有上帝的安排,还有王洛宾这个西部歌王的造化。

那年那月的那一天,我们夜宿达坂城!......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