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有痕

2016-05-14 14:05 | 作者:一念之间 | 散文吧首发

岁月有痕

人老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总以为来日方长,时光会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做准备,原来,来日并不方长,一转眼就到了令人惶恐的年龄,似乎一切想做的事都来不及。原谅我对生命本真的辜负,原谅我把岁月蹉跎。就像顽皮的小学生,到了交卷子的时候,才发现答题卡被涂抹的一片狼藉甚至答非所问。有人说:生命的追求不过是婆娑岁月辗成蹉跎的歌,于我、于你、于这阳光下的芸芸众生,生命又该怎样去定义!生命,各行其是,从来不曾挣脱应有的轨道。万物皆然,殊途同归,无论是已经到来的,还是即将到来的。

这几年,父母老的尤其快!一半因为弟弟的婚事,一半因为我的婚事。我与弟弟经年在外很少回家,即便回家最长也待不过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还要除去同学聚会,朋友聚会等等。真正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光不多。

父母的岁月,在儿女看来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漫长,父母的岁月是一刹那,一刹那的过得,一刹那皱了眉头,一刹那沧桑了容颜,一刹那斑白了华发。所以,每次见到父母都忍不住内心一阵唏嘘。父母老的太快,做儿女的猝不及防。

在车站见到父亲时,他正骑在三年前买的那辆摩托车上跟路人搭话,左脚支着地面,右脚踩着油门,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来来往往的大巴车,谈笑风声掩盖不住心事重重,看来有重大的事情等着他。见到我,他嘿嘿笑着向我摆手,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父亲一面把他的大衣给我,一面责怪我说:“天这么冷,单穿一件外套是不行的,路上风大,万一着凉”,“钱包、身份证、银行卡不要放在一块,以免被小偷扒了手损失惨重”,在我家父亲话多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母亲话少,所以,我与弟弟都比较亲近母亲,为这父亲大为不满,“我啰啰嗦嗦不都是为了你们好,不管不问才不是真心疼你们”,他是永远不会觉得自己话多的。

“你妈去建筑队干活了,你想吃点啥?”他把大衣给我后,又顺手接过去我的书包。

“路上颠簸的厉害,肚子不饿,先回家吧。”我说。

“也好,回家我给你做。”父亲说。

看着慈祥父亲,心里一阵酸楚。风掀起他的衣衫往里钻,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枯黄稀疏的头发在岁月的打磨下愈发的稀疏,像招摇在秋风里来日不多的枯草。前几年父亲还是满讲究的,经常去理发店剪剪头,染染头发,这几年白发一茬一茬的疯长,父亲毫无招架之力,索性也不打理了,任由它们肆虐。父亲老了,这种老是命运的驯服!

小时候,坐在父亲的肩头,他驮着我哼着歌儿,一边走一边唱,把我驮到菜园子里,轻轻放下。父亲用锄头打垄沟,我把蒜头摁在土地里,他再一颗一颗的细心浇上水。看着它们渐渐吐出嫩绿的苗儿,看着它们茁壮成长。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年年过得很快,多年后路过那片菜园子,父亲的的招呼声还经常萦绕在耳畔:“孩子,种下种子就种下了希望,莫问辛劳有多少,耕耘自有新收获。”

父亲不怎么精明却很勤奋,老家人都是这样。父亲年轻的时候家里穷,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白面馍。我妈嫁过来后,父亲被安排了一个好差事——食堂总管。外公是一中的校长,看着女婿找不到挣钱的门路开了后门。

那几年家里的生活提高了不少。我的父亲并不伟大,学校里的米面经常被他偷偷的带回家。其实不只是父亲这么做,学校食堂里的其他人员也是这么做的,姥爷知道,可他不管,那个年代吃不饱饭的太多了,很多事情的对错并不能完全站在“正义”的角度去考虑,所以我的姥爷也并不伟大。

那一年我六岁,上学前班。妈跟带着我去姥爷家做客,姥爷看着我胸前的红领巾一边抚摸我的头一边笑哈哈说:“娃子上学啦,当初差一点就被癞蛤蟆给衔走了”,我问妈姥爷为啥这样说。妈说:“家里穷,你小时候身体弱,差一点就没了。”姥爷说:“做人难,生活不易,与人玫瑰手留余香便是福报。”是啊,事事不锱铢必较留个缝隙阳光才能洒进来。很多智慧的人,如耶稣、佛陀、孔子、老子等等,他们启示后人的又是什么呢?不过是还生命一个本真而已。所以我的姥爷到了古稀之年才会如此感慨,他未必不去思考生活的意义,执迷之中与幡然醒悟可能并没有太大区别。执迷者有执迷者的清醒,醒悟者有醒悟者的迷茫!你信么?所以,姥爷明知道父亲的做法不对也不去制止,他不是偏袒父亲,他热爱每一个鲜活的生命。

父亲在学校当管事,工资不高,然而一家人都能吃饱饭,后来略微有点积蓄,就离开了学校。

父亲用积攒下来的钱做生意,生意做的红红火火的却一直做不大,他也不想着做啥大生意,就希望小生意一直这样慢慢做着,一家人饿不着,平平安安就很好。父亲不抽烟、不喝酒,几年下来竟然积攒了不少钱,父亲用这笔钱给弟买了房子,留下的一部分给我办婚事。父亲常说:“你俩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只要你俩成家立业了,我这辈子就满足了,知足常乐,知足是福。”

父亲骑着摩托车开的很慢,是呀,他老了,眼神不那么好了,也越来越小心翼翼了,当年的英雄如今老态龙钟,这就是时光的馈赠,无论你是谁都概莫能外,无论是岁月给你的,还是自己努力争取的诸如地位、名誉、事业等等!其实,父亲的身体过了45岁就开始出现各种问题,先是血压高,后来血脂稠,再后来腰间盘突出,他从来不说默默承受。还是我堂姐打电话说:“鹏,你爸电话多少,你给我说一下,他不是腰间盘突出么?我们这有个医生特别好,好多腰间盘突出都治好了。”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我妈经常说父亲腰疼,晚上休息不好!

基督徒说,我们都是受造物,唯有神是造物主,世间的一切皆为神造,神是自有永有的,我不信。神创造了大地,创造了万物,创造了江河湖海,当然他也有能力毁掉这些,事实上,《圣经》上的确有神毁掉万物的记载,可是,《圣经》上没有一次提及过时光倒流,由此可见神并不是万能,基督徒的神是想象出来的神,他同样受时光的制约。基督徒的“阿父”其实就在人间不在天堂。父亲是伟大的,他的爱超越了神,于父亲来说,子女并不是“攒土”而造,他们是从自己身上割舍下来的血肉之躯。父爱比天高!

节回家,除夕晚上父亲都要带着我跟弟弟去爷爷奶奶的坟前祭拜,邀请爷爷奶奶“回家”过年,我与素未蒙面的爷爷谈不上感情笃深,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奶奶去世。奶奶走那天,伯父、伯母,母亲都在身边,唯有父亲不在。奶奶弥留之际两只眼睛瞪着门口,她想确认一下每个人都很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父亲不在,所以,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奶奶都没能闭上眼睛,大伯用手抹过奶奶的眼睑,可是没用,奶奶依然闭不了眼。父亲回来后跪在床前失声恫哭:“娘呀!我回来了,你走吧”说毕奶奶的眼睑闭上了。

看着地里的一座座坟头,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我上学成绩不好,偶尔一次竟然得了个奖状,那天奶奶正在门口端着簸箕干农活,看到我蹦蹦跳跳的手里拿着奖状从学校回来,高兴的合不拢嘴。“孩子呀,你可算是给祖宗挣了一口气,这奖状金不换啊”,那时候我小并不能体会奶奶当时的心境,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虽然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想法几近荒唐,然而奶奶希望子孙们都过上好日子的初衷并不荒唐。

这几年。姥姥,姥爷,大舅,大姨也都相继去世,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喊我“孩儿”的人所剩无几。剩下的也都满头银发,老态龙钟,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看来岁月不曾偏爱谁,也不曾眷恋谁,它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应有的威严,生生不息也摧枯拉朽,该来的都来了,该走的也都走了。

佛家讲究“因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句话很有生活气息。真心对待每一个人,无论是擦肩而过的还是长相厮守的;懂得感恩,感恩的范围不要狭隘,包括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兽昆虫,阳光露;懂得给与,所有的获得都不过是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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