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

2016-05-07 16:21 | 作者:风清云淡 | 散文吧首发

父亲今年七十五岁,是个乐观开朗、待人热情、幽默随和的老头儿,年轻时脾气急躁,退休在家后渐渐的性格温和了许多。也没有其他好,喜欢拿着个播放器听戏曲,对着电视机看新闻联播、看海峡两岸,或者戴着老花镜看书看报纸。早上陪母亲去菜市场买买菜,去超市买点日常用品,晚上陪母亲散散步,或者站在一边等着母亲跳老年健身操。特别是近几年岁数越来越大,父亲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外出,总是如影随形地耐心陪伴着。

父亲身世有点悲惨,在5岁时就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我的爷爷是一位烈士,1948年在兖州战役中,爷爷和另外5位干部在一座庙里开完会,刚走出庙门就遭到国民党的飞机轰炸,6个人当场全部牺牲,至今烈士陵园里爷爷的墓地中也没有老人家的尸骨,和无数的先烈一样,不知被安葬在哪里的无名英雄墓地了,一直无法找到。当年父亲5岁,我的姑姑只有2岁,刚强的奶奶一个人把两个年幼的孩子拉扯大。母亲说嫁到父亲家后刚开始的时候特别害怕过年,因为每年的节头一天,村子里就会敲锣打鼓给军烈属送慰问信送春联,往往是婆媳二人正在家里做着饽饽,锣鼓家什的在大门口咚咚响着,奶奶便要出去接,然后回到家里就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一场,母亲也一边流着泪一边做着饽饽,大滴的泪水滴在了饽饽上。我印象非常深刻,他们送的春联每年都是同样的内容,上联永远都是:“每逢佳节倍思亲”。

父亲6岁那年得了胆道蛔虫,几年前父亲做胆结石手术时,大夫根据取出的结石,分析父亲小时候得过此病。在手术室外,大夫给我们看取出的大大小小的结石,告诉我们说:“这种病是蛔虫钻进胆道中形成的,每次病发时剧烈绞痛,非常痛苦。”又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你们的父亲因为这个病从小一定是遭了不少罪啊!”大家这才明白:以前父亲说过从6岁开始,经常胸腹疼,疼起来不能吃不能睡,奶奶便会背着父亲满街蹓,满街哄,一边嘴里怜爱地说我的孩子“心”疼啊 ,那时候也没有人会去医院检查,只以为胸腹疼是得了“心疼”的病。父亲直到十几岁了在疼的厉害时,仍然会伏在奶奶背上满街蹓跶。所以,父亲的性格中有担当坚强的一面,却也有怯懦娇气的一面,这与小时候经常生病后奶奶的宠爱有关系。

父亲说过他最大的幸运是能够娶到母亲。在父亲的眼中,母亲是天底下最美丽最贤惠最完美的女人。从我记事起几乎没听到父母大声吵过架,顶多争执三两句,母亲便不再做声,用相敬如宾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因受到父母的潜移默化,我也一直认为婚姻生活就应该是两个人相濡以沫,家里面永远充满着欢声笑语,永远是温暖的港湾,我也一直在如此地去经营着自己的婚姻,像母亲那样努力去做一个贤妻良母。谈起母亲,不知从何说起,母亲的经历很曲折。记得小时候最不愿意去姥姥家了,因为母亲的娘家及其亲属住的房子和院墙极高,形成两条又高又深又长的胡同,进了胡同,里面高高暗暗阴森森的让人发瘆,走起来有很沉闷的回音,一个人走着总会觉得身后有脚步声,有人在亦步亦趋地跟着,你走它也走,你停它也停。我便会咚咚地跑,可是回音更响更让人恐惧。村里人称这几户人家叫:宅里的(估计是大宅门的意思,因为老爷的祖辈出过朝廷里的高官,当时这里是大户人家)。老爷曾经在烟台的“天合兴”商行做过二掌柜,相当于总经理的职位,大掌柜姓史,是董事长,投资人,和老爷是至交。商行除了钱庄,还经营洋米洋面等销售,在当时非常有名。在烟台的银行发展俧中,其中就有老爷的名字。后来,老爷又回县城开了商行,叫“三合成”商行。在父亲家中,有一本海阳县志,其中有老爷开商行的记载。所以,母亲从小家境优越,又是兄妹五人中最小的,在家里绝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老爷家里有大量的藏书,母亲从小就饱读诗书,喜欢绘画,至今随手画枝梅花牡丹,或是各种小动物给我们的孩子看,都会引得大家赞赏不已。母亲唱歌非常好,多年前在一次大家庭聚会中,曾听过母亲和当老师的二姨唱歌剧洪湖赤卫队,九首插曲两个人声情并茂地从头至尾演唱完,母亲还会唱京戏和越剧,我们小时候就是伴着母亲的歌声和戏曲里的各种故事长大的。

北京的大姨结婚后把姥姥姥爷接到自己家里住时,把母亲也带去,母亲在北京读技校学习电工专业,分配在“北京市轴承厂”当了一名电业技工,“紧车工慢钳工溜溜达达是电工”,母亲当时穿着背带裤工装,斜跨着电工包,个子高高瘦瘦,很美丽也很神气。1959年在国庆十年大庆中,母亲还作为优秀工人代表成为工人方队中的一员,光荣地从天安门前走过,接受检阅,母亲说这是她一生中最难忘的事情,远远地看着天安门上的毛主席,他们激动地流下热泪。改变母亲命运的是1961年,这也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历史上1959年—1961年是三年自然灾害年,这三年改变了我们国家也同时改变了无数国人的命运,母亲也不例外,在压缩北京户口中,好多工厂企业也在其中,按照工龄长,母亲刚好属于压缩之列。那时候母亲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是团委委员,所以率先报了名,离开了工厂。恰好此时在乡镇教学的二姨没有人帮忙照顾小孩,让姥姥回来帮忙,母亲也跟着回来了。村里让母亲当小学老师,当时二姨做老师做得非常辛苦,坚决反对这件事,说母亲性格太柔顺又爱哭,根本不适合当老师,姥姥心疼她的小幺女,也没有坚持。1964年又一次改变母亲命运的机会到了,工厂里恢复政策,要召回一少部分优秀职工重新返厂,母亲也在通知名额中。因为母亲的二哥(就是我的二舅),也在这个工厂上班,通知就给了二舅,而此时的母亲刚刚结婚半年,二舅考虑再三,把这个通知偷偷地压了下来,他的想法是:当时母亲已经结婚,父亲在我们当地的乡镇党委上班,是正式工,北京户口那么紧张,父亲是不可能调进京城的,母亲要想回去上班,除非和父亲离婚。而父亲疼爱母亲如手心之宝,母亲也全心全意地照顾着身体有病的奶奶。鉴于此,死心眼的二舅在多年后的一次酒后才和母亲解释了这件事情。当年的母亲也没拿太当回事,因为当时父亲常年在外上班,母亲要照顾姥姥和奶奶两位老人,还有我们兄妹三人,这一大家子的重担正都落在她一个人的肩膀,还要干着山里的各种各样的庄稼活,母亲也没有心思去认真地考虑这件事情,只是和二舅一边回忆往事一边流下眼泪。现在母亲老了,说起此事,只是感叹说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没办法,并无懊悔之意。

父亲一方面珍爱母亲,以母亲为骄傲,另一方面也很依赖于母亲,因为母亲非常能干,把家里的大事小事料理地井井有条:母亲心灵手巧,会缝纫机,我们小时候的衣服大多是母亲自己缝制,还耐心地绣上小动物等图案。再后来流行毛衣时,我记得家里有一摞毛衣编织的书籍,母亲常常在深给我们织着花样各异的漂亮毛衣,每一件都会成为同学们羡慕的样品。那些年买布需要布票,母亲的衣服大多是大姨从北京捎来的各色时尚布料,母亲缝制的大方得体,即使上山做农活,也从没见母亲穿的邋遢臃肿,永远合体整洁;母亲做事较真,无论做什么都追求完美,那时候村里妇女的副业是绣麻布花和草织品编制,多数人的绣品因为大大小小的瑕疵会返修,母亲却没有过一次,宁愿少做一件,也绝不会为了速度而有半点马虎;母亲虽然长得纤柔,却要强好胜,山里的庄稼活做得一点也不比别家差,母亲像对待一幅绣花作品一样精心劳作着四季农作物,连地堰上也整齐地栽种上各种豆角或瓜蔬,村里人每每路过我们家的田地时,都会指指点点地赞叹一番;母亲为人真诚和善,宽容大度,乐于助人,和村里人关系非常融洽,直到现在村里的大叔婶子每年都有人给母亲从乡下捎来各种土特产,或来县城家里做客。母亲对老家也很有感情,在父亲办理退休后一度想搬回去住,我们兄妹几个都不同意。三年前父母回老家把老屋简单装修了一下,在天气暖和的几个月里,时常会回去呆上一个周,每天与母亲通电话时,会听到屋里笑声不断,总有几位老人在陪着母亲喝茶聊天。

母亲劳碌半生,虽然后来随父亲来到县城安了新家,但是已经落下了一身的毛病,特别是腰腿病很厉害,这几年老了,愈发严重,母亲有一天叹息说:“小妮啊,我的腿有点变形了,你说过两年会不会也要弯着走路呢?那样就太丑了。”看着母亲微驼的腰身,鬓边的白发,我心里一酸禁不住要掉下泪来。

想起那首《时间内都去哪儿了》的歌词

时间都去哪了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生儿养女一辈子

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盐 半辈子

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

••• •••

父亲母亲老了,但是父母爱情时光流逝而弥坚而永恒

父爱如山,母爱似海,在这个母亲节即将到来的夜晚,祝愿天下所有的父母幸福安康!

黄小莉

2016年5月6日晚

(配图来自网络)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