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钟情于柳，无关风月。

早春的柳，像刚刚睡醒的婴儿，在襁褓中初次张开惺忪的眼，有些朦胧，更充满新奇。于是，稍微向外探了探身子，便迎来了这二月的春风。二月春风似剪刀？噢，不，在这江南的二月，春风其实更像一位娇俏的姑娘，她轻轻抚着细嫩的芽儿，推着微绿的枝儿在空中荡着秋千……在小河边，在池塘侧，在沼泽地，在湖泊旁。于是在涓涓的水流里，在田田的莲叶间，在浅浅的草色中，在瑟瑟的湖面上划出一道道快乐的音律。那细嫩的芽儿，哪经得起这般挑逗与嬉戏，咯咯笑了。于是，这纯真的笑声，逗乐了花儿，招来了蝴蝶，引来了归燕，惹来了黄莺。到这时，这春的交响曲才依次开始一个季节的奏鸣。各种花儿，含苞吐蕊，竞相开放。红的热情如火，粉的欲语还休，紫的嫣然一笑，黄的楚楚动人……各种蝴蝶也不甘示弱，在树枝，在草丛，在花心，在空中扑棱着形形色色的翅膀，辗转迷离于各种风姿绰约的雅致与芬芳。如果说，各种蝴蝶还算婉约，那么这归燕和黄莺却称得上是直白了。她们或栖于树梢或藏于枝叶或飘于水上或隐于泥沼，热烈而悦耳的深情歌唱……或许，只有春雨知道，这只是春柳的一场私约，却引来众多的不速之客。

随着春雨的来临，这场盛宴总算停歇。那春风姑娘似乎也有些累了，倦了，悄悄打了打个盹儿。这柳芽似乎也有些渴了，躺着身子贪婪地允吸着这春天的乳汁，侧耳细听，似乎还能听到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到黄昏，雨声暂停。远山处眼横雾斜，林间小径上已是落英缤纷。偶有晚归的农人，戴一顶草帽，着一袭蓑衣循着小道徐徐归来。当经过身边那一排排嫩嫩的柳树，总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于是伸手拉着细细的纸条，掰着小小的芽儿思量着一年的农时……随着夜幕的来临，这春柳似乎更多了些风韵。在城市的一角，在乡村的小道，在沿河的沙堤，在寺院的外墙，在香闺的幽窗，只要有一点或明或暗的光亮，总能投影出一片婀娜的身影。借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她们或倾听或私语或在摇曳或在独舞……

第二天，刚刚拉开序幕，柳却早已收拾好一个晚上的心思。似乎一瞬间谁也不相识。一夜之间，似乎昨天还挂在枝梢的柳芽就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却是满树的绿叶翠枝。于是，一棵柳树，便成一方风景，数条枝叶，摇曳千般柔情。这千丝玉带，如凌空飞瀑直落九天，亦如万缕青丝，如披肩长发直泄腰际……偶有清风徐来，枝飞叶扬，更显得娇俏多姿，如万千少女歌舞盛宴……在水乡江南，似乎有水的地方就有柳树。或隔水相望，或栖水而居，亦或枕水而眠……若逢晴日，红情绿意便成彩绘；若遇阴天，淡妆素裹便成素描；若见淫雨，眼横雾斜便成水墨……

这四月的柳树，却是至美的风景，静立默然成诗，低眉凝思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