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2016-04-20 08:55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每次写东西,关于题目我总会思虑很久,而这里我很明确,没错,父亲,就是我日思念的父亲。

每逢佳节必思亲,尤其是清明节,对于我来说,思念如潮水般涌入我心头、涌进脑海,不记得想起父亲,我哭过多少回了,也记不清楚父亲的面容,只有依稀的轮廓。

表达过很多次怀念父亲的心情,但是从来没有写过关于父亲个人的笔墨,我想这跟志摩先生写康的心情是一样的吧,但凡一个人要写他最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地,是多么使他为难的一件事情,你怕,你怕描坏了他,你怕说过分恼了他,你怕说太谨慎辜负了他。

父亲是出生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人,石阡一个偏远的山村里,爷爷是个木匠,寨子里一共有十来户人家,听说都是从其他地方搬到哪里的,祖辈种着并不肥美的地,跟父亲同辈的叔伯些,大都种地,只有满叔参军了,退伍回来搬去了城里,其他叔伯也有学篾匠、铁匠、泥瓦匠的,为了生存父亲继承了爷爷的衣钵,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木匠。村里人都迷信,怕鬼,方圆几十里,如果有人死了,棺材还没做,只有爷爷带着父亲、大伯敢去做那死人棺材,这也就成为了他们生存的绝技。

父亲是个能够工巧匠,师傅教的他全都能融汇贯通,没有师傅他也能自学成才,家里的盆、钵、桶、瓢全是他自个儿琢磨着做的,这个爷爷并没有教他,本身爷爷他自己也不会。除了自个儿家里的、寨子里、亲戚家,差不多都在使用。至今我家楼上的废品堆里还有许多早已经坏掉的木盆、木桶。

父亲是一个念过书的人,百善为先,对于孝顺,父亲做得很好,外婆至今嘴边常常念叨父亲对她的一片孝心,而我脑子里也时刻浮现小时候外婆来我家的情形,父亲一回家,即使再怎么疲惫,都会乐呵呵的拿着酒壶,跑到十多里地以外的商店打上一壶酒,外婆喜欢喝点酒,父亲自己基本不沾酒,也没有闲钱,所以家里是不常备酒的。

人人都爱这个儿的父母,因为她们都是善良的。而父亲的善良却似乎过了头,恰是这额外的善良影响着我,否则我现在是人品估计得大打折扣了,记得我们还很小的时候,父母为了养活一家老小,鸡鸭鱼鹅都有饲养,吃肉是稀罕的事情,各种蛋却早已吃厌,隔壁的张三、李四常来偷鸡蛋,偷鸡鸭屡见不鲜。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人人唾之,有一次,半夜里下得很大,电闪雷鸣,父亲起来看我们有没有被吓醒的,忽然听到屋后头的大伯在喊:“抓强盗”,这明显是偷鸡的,众人围追堵截半天,偷鸡贼不见了踪影,没有抓住偷鸡贼,加上外面雨太大,也就放弃了,各自回屋睡觉。刚待父亲回到屋子里,偷鸡贼的挪动身体的动作并没有逃过父亲的耳朵,知道偷鸡贼就躲在我家屋后头的柴火堆里,父亲迅速闪出门去,贼人拔腿就跑,我家屋徒三壁,偷鸡贼不得不爬墙逃跑,还没等他翻到屋后壁的一半,父亲早已经捉住了他的脚,顺着墙壁把贼人拉扯到屋后的水沟里,那一刻,除了恐惧我想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贼人的内心,本以为接下来的是一顿暴打,恰恰不是那样的。父亲见他蜷缩在地上,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全身哆嗦,便拉他进屋,生了很大的火,把他衣服烤干。问明缘故,得知那人是为了偷鸡卖了给孩子凑学费,父亲不但没有辱骂偷鸡贼,反而把早已经睡下的母亲叫醒起来,给他炒了我们家那晚没吃完的剩饭,另外还加了2个鸡蛋,让他吃饱,就在我家住下,睡前父亲嘱咐哪人明儿吃个早餐再走,但是第二天等我们醒来,哪人早已离开我们家,而我们家里什么也没有丢失。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或许是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人的通病吧,不敢说话,久了也就变成了不爱说话。在他们那个时代,那么落后是山村,小学毕业了就能当小学老师,父亲从小敏而好学,一直念到高中,然囧于家境,也就停下了,也没能安排固定的工作。附近乡亲们趁着这个机会,众人携力建了一所小学,让我父亲教他们的孩子念书识字,队里每月发给他工资,一月不足两块钱,每天围绕着三四十个孩子打转,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听邻村父亲曾经教过的叔叔说,他可严厉了,稍不注意就会挨他的板子,这我可以想象得到,因为我小时也没少挨打。也是在这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才认识我的母亲,也就有了大伯父常给我讲父亲去我母亲家时,大伯去学校给他代课,如何征服调皮的叔叔阿姨的经常桥段。

可以想象,一个文武双全的教书匠加上木匠,在农村应该是活得马马虎虎的,不在人前也不居热后。婚姻却改变了他的人生,应该说是我和姐姐的出世改变了他的人生。他跟母亲认识后不久便结婚了,起初生了哥哥和大姐,一家人将就过得去,还算幸福,也算得上规规矩矩的公民。计划生育是允许农村生育两个孩子的,可是,我,我的出生给他带来了不幸,也给家庭带来了不幸,我们一来就是俩,我跟姐姐,一对龙凤胎,按道理哪家生了双胞胎并且还是龙凤胎,是多么值得庆贺的喜事。两个加两个就是四个了,这严重的违反了国家计划生育国策,本来能够转正为公办教师的父亲,因为我们连饭碗也丢了,只能回家种地,为了养活我们,他变得更加的勤劳了,到处揽木匠活儿,开荒种地,常听妈妈说起,四个孩子每一个相差两岁,他们是如何养大的,爸下地挖红薯用箩筐,哥哥大一点勉强能走路,就自己走,妈妈背大姐,拿工具,爸爸的两只箩筐里除了半框红薯外,一个框头是姐姐,一个框里是我。

我们很快就长大了,能自己走路,自己吃饭,还要上学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够放心的让我们自己在地上跑,却要更加努力挣钱供我们读书了,四个孩子同时上学,想想都有压力。记得我六岁的时候,村子里面开始有电视机了,满姑爷家条件比较好,率先买了一个熊猫牌的黑白电视机,当时只能收一个贵州台,每天下午六点开始转播,晚上10点又全是“花”了。这真是个稀罕的玩意儿,每到晚上寨子里的人吃过饭都跑他家去看电视,那几个小时,鸦雀无声,相比读书,看电视我们认真得多。而我们家四个孩子加上两堂哥,占掉满姑爷家屋子的一般,经常弄得他们自己没地儿呆,只得跑火房聊天去。现在想想怪不好意思,当时小孩子也就没管这回事,爸爸却看在眼里,记在心理了,那年天他格外的勤奋,上山砍柴烧炭,挑到二十里地的街上去卖,每次赶场都少不了一个担着沉重木炭蹒跚跺步的他,下雪天也不列外。第二年的七月,那天父亲跟母亲让我同他们一道去街上赶场,当卖完了他做的木盆,天色已经很晚了,父亲、母亲还有我才到开商店是三叔家,父亲说决定买一台电视机,也是熊猫牌的黑白彩电,等调试再付完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趁着如墨的夜色,爸爸没息气儿的把电视机背回了家,十多里的路我却感觉如此的敞亮,从此,我们家也是有电视机的人家了。

尽管四个孩子的家庭,叽叽喳喳的吵闹,父亲还是不愿意开口多说话,他心里也许有委屈,有苦楚,然而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过度劳累,还是心里负担太沉,父亲终于病倒了,那年我跟姐姐上一年级,大姐念二年级,哥哥上五年级。起初是他整体没精打采,瞌睡连连,肩上扛着胆子也能睡着,人们都说他丢了魂,真跟丢了魂似的。母亲到处求医问药,也无济于事,还更严重了。于是病急乱投医,到请巫师捉魂寻魄,只要别人提到的都去请了,那几年周围的巫师、庸医没少挣我们家的血汗钱。几年的折腾,父亲倒是能精神的走路了,可是人疯了,精神不正常了,有时连我们都不认,顺手就打,打骂母亲更是常有的事情,全家人都过得胆战心惊。孩子嗷嗷待哺,丈夫大病不治,而又家徒四壁,那几年母亲的泪水差点没把房子淹掉。

从此,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出口便骂人,稍不高兴便大打出手,成天不干活,到处乱跑,十里八村都知道他疯了,人人见而避之。有一段时间,我的内心是恐惧的,尽管我无所谓同学指着我骂:“你爸爸是神经病”,可是我害怕他打母亲,我害怕他那天把房子烧掉,我害怕.....很多很多的害怕。经常他要打母亲的时候,我把头伸过去,他也就停手了,或许他并没有失去本性吧!

就这样父亲一病一疯就十年,那十年是我黑暗的童年,也是我人生最宝贵的时光,我们一家人相依为命;那十年,我比其他孩子勤劳得多,像个大人,总是想着多帮母亲干点家务活,铧田、种地,砍柴、割草,无所不会;那十年,我很刻苦的学习,别人骂我神经病的儿子,我要用优异的成绩去鄙视骂我的人;那十年里,我做了无数个,梦到父亲突然病好了,不疯了,开始重新挑起家里的重担,生活中我没有笑过几回,梦里我却笑得那么开心。

我初三那年,父亲的状况异常的好转了,几乎不再骂人,也不打人了,偶尔下地干活了,我又做了一次梦,我梦见父亲完全好了。可是,就在那一年,他走了,差点客死他乡,父亲如果往常一样,去姑姑家,在姑姑吃喝两天后回家,有人说看见他一个劲的往前走,像是很着急,可是他始终没能自己走到家,他迷路了,走到了江口县一个叫民和的乡镇,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去了。一连失踪了好几天,我们慌了,全家都慌了,四处寻找都杳无音信,最后江口县派出所传来讯息,等我们赶到,父亲已经奄奄一息,双腿被不明情况的打折了,这无疑的当地心如蛇蝎的人干的,(我至今任然十分痛恨)很惨,很惨,我跟哥哥都哭得不行了,年纪太小,毫无办法。在两姑爷跟叔伯的帮助下,把父亲接回家,哥哥在家照顾,而我面临中考,母亲让我跟姐姐去学校学习了,我是多么的不情愿,但是还是听了母亲的话,刚到学校一天,家里请人接我们来了,说父亲不行了,没得我们赶到,他就已经走了。没见上父亲生前最后一面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父亲下葬的那天,当第一铲泥土盖在他的棺木上,那一刻,我是心慌了,前所未有,这就是天人永隔,不见生前面,空留纸上名,从此阴阳两隔,我将再也见家不到父亲了。人世间没有什么比那一刻更痛苦,撕心裂肺,天崩地裂。除了哭我也不晓得干啥。爷爷那天的啥也没说,坐在那张椅子上,猛抽着卷烟,白发人送黑发人,作为父亲,我知道他心里会像我一痛。从那以后除了生离死别,其他的我都视为小事。

天欠我的,人一定会还。父亲虽然走了,有妈妈那么疼爱我们,哥哥也在失去父亲的沉痛打击下,浪子回头,担起了男人应的担责任,开始照顾家,接着娶了通情达理的嫂嫂,供我和姐姐继续上学。直到我念到研究生,他们仍然一无所有,可是没有一句怨言。长兄如父,我最熟悉的父爱从父亲那里传递到了哥哥身上,给予心灵最大的慰藉。我很感激

这一晃,父亲去世十余年了,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家里没有任何一张关于父亲的照片,唯有一张早已褪色的身份证,按道理来讲他是没有给我们完整的父爱的,还带有无数的伤痛,但这丝毫不能阻碍我想念他。这些年,雷不动的惯例,每年的大年初一,我们都会去到埋着父亲白骨的黄土堆前,上香,祭奠。一刀一刀割去长在他坟头的枯草,也像一刀一刀割进自己的肉里,那么痛,我幻想过一千、一万种假如我还有父亲的情形,可惜,不会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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