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

茶树长了满坡，脆生生的绿色没什么特别，却令人感动的想要落泪。昨晚回到家时，院子里的桃花还只开了一朵，今天早晨再看，就已是半树的春天了。天气乍暖还寒，不知该如何增减衣物，只站在衣柜前发着呆，想着昨日遇见的那只小猫，许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远处传来汽船的鸣笛，这是只有江滨小城才能听到的声音。我看见远处高耸的烟囱，喷吐出一片片雪白的幻梦，编织出一段迤逦的相遇。我生于斯，长于斯，至今已十七个年头。有时站在江边，听着滴滴的汽笛，看着不同的船只来了又去，便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相遇与别离。

踱步来到客厅，瞥见火红的茶几上一片鲜绿，打眼的紧。那是爸爸前两天带回来的新茶，说是大伯自己种的绿杨春。爸爸爱茶，这是众所周知的，以往他总爱寻些稀奇的品种，今年却规规矩矩的喝起了家乡的绿杨春。

第一次耐下性子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茶叶急速盘旋上升，又缓缓沉至杯底。小啜一口，香气便弥散在唇齿间，余味久久不能散去。绿杨春不是什么名贵的茶种，却是“汤色翠绿、味香醇厚”。这就是为何我在尝过那么多种茶后，还是尤其偏爱她。茶香四溢，仿佛江南女子的眉眼，刹那间氤氲成永远。

记起去年去看大伯家的茶园，一排排绿油油的茶树错落有致的扎根在泥土里，被旭日染上金光的一大片，晃了我的眼。我徜徉于其间，感受着清新的茶香，心情好似误入奇境的爱丽丝，好奇而惊喜。

正是四月采茶季，茶园里有不少人在忙碌着。他们背着竹篓，双手一起动作，好赶紧将茶制出来，让尽可能多的人喝到我们的茶。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一想到家乡的茶被别人捧在手心，心潮便经不住澎湃起来；好像无论辗转过多少座城市，都没有哪座能使我留恋，回来看见劳动着的家乡人民，内心总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欣喜。

几位伯伯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会着客人。完整的茶具，行云流水的茶艺，不似我平日冲泡的粗糙。对于这些茶会，伯伯们总是重视的，他们认为每一次喝茶都是一生中仅有的一次，过去了，便再回不来了。

曾听爸爸提起过，茶道中有个术语叫“一期一会”，意指一生只有一次的缘分。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你来了，而我恰好在这里，于是便迎来了这一次相遇。

一次相遇，便胜过千万遍想象。

一次分离，却耗费尽所有力气。

一场重逢，又唤醒了从前记忆。

一段缘分，就总是相遇别离，不可思议。

人生就是如此，一次次的相遇与别离拼凑成生命的完满。一期一会的说法其实是有些幽凄的，但正式这幽凄使我们更加懂得珍惜。

人与家乡的相遇，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缘分。许是前世种下了因，而今生前来寻果。家乡陪伴我走过十七轮四季更迭，光阴流转。未来的时光里，我依旧不会离开。我将为了她，千千万万遍奉献。

或许某天我们会在这里相遇，你踏歌而来，我逆水而进！

——蒋毓灵写于2016年3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