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凡5

2016-03-08 20:15 | 作者:景林 | 散文吧首发

寒霜降,日临,一座座瓦房在简山的晨雾中若隐若现。瓦上、树上、路上,像洒了一层银灰,地上的水塘在寒霜的作用下结了一层薄冰。

沉凡早早起了床,从水缸里舀水准备洗脸,伸手一碰,水透骨冰凉,随口骂道:“这婆娘怎么还不起床烧水。”随即咿啦哇啦地喊起来。他娘虽然是个哑巴,耳朵却很灵敏,听见沉凡的叫骂声,赶紧起床生火煮饭。

沉凡在大门外电线杆旁走来走去,一会儿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来,点燃一支猛吸两口。烟雾从胡须间爬上瘦黄的脸颊,慢慢钻进像鸡窝的头发里,隔远一点的人看还以为是在蒸头发。

沉凡背倚着电线杆仰头看自家房顶,见上面还有一堆瓦没有盖,便喊他老道:“夺才...起床了呢!”声情语气像是大人在喊自家小孩吃饭。喊一声没有应答,又喊第二声:“夺才,快点起来,你房子上的瓦还没捡呢!”这次喊声大了些,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腰杆有点痛,再多睡一会儿,房顶早上有霜,滑的很,等吃过早饭太阳出来我就上去捡。”

“你痛的很,一天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痒,你有哪儿不痛?有哪天不痒的?快点起来上去捡!”

沉父无可奈何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上政府救济的棉衣,裸脚拖着解放鞋来到屋檐下,一双满是老茧的手试了试搭在檐口的楼梯。

“你过来帮我稳哈儿嘛!”沉父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沉凡。

“你自己不会上去,老大一个人,我不在这儿你会摔死吗!”

沉父双手扶着楼梯环儿一步一步往上爬,快到檐口时楼梯晃了一下,沉父吃了一惊赶紧抓住檐口,慢慢地挪移到房顶上。

冰霜覆盖着瓦堆,拿哪一张瓦片都被寒冰凝结住。沉父把双手放嘴里哈了哈气,搓了又搓。

沉凡从茅草搭的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洗脸水,蹲在廊檐下舒舒服服的洗脸。他把帕子达在脸上像哭伤一样揉了几下,慢慢露出那老鼠一样的眼睛……

“嗯!个老不死的,你什么时候下来的,谁让你下来的,你不好好在房顶上捡瓦下来作死啊!”沉凡惊怪地问。

“上面冰厚,很滑,瓦片被冰冻住了分不开,等吃过早饭我再上去捡。”沉父温和地说。

“冻住了冻住了,就你说冻住了,我怎么没有看见冻住,你不会慢慢捡吗?还不快点上去!”

沉父无可奈何,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只得低着头再次去爬那冰冷的楼梯。

沉母从厨房里出来,双手在腰间的旧围腰上揩了揩,然后拉着沉凡的胳膊吚吚啊啊地比划着,又指了指楼梯旁边的沉父!

“你这个哑巴婆娘知道什么呀,去煮你的饭,不要在这里碍事。”

沉母又对儿子吚吚啊啊地比划了一阵,生气的直顿足,快步过去拖住自己的丈夫不让上楼梯。沉父望着妻子安慰地说:“不怕,我会很小心的,我会没事的!”沉母抱住他的胳膊不放,两眼哀伤地仰望着他。

“我让你碍事,我让你碍事!”沉凡说着把那盆洗脸水像浇马路那样沧在他母亲身上。顿时,沉母像一条落水的瘦狗站在屋檐下瑟瑟发抖。

沉父带着哭腔说:“冤孽啊,冤孽啊!”

“个老家伙,你敢骂我,老子今天打死你!”

“你打吧,打死我好了,把我打死了,让老天菩萨来收你,我与你母亲也指望不到你什么!”

“老不死的,咒我,你咒,你咒,我让你咒!”沉凡凶得像一条看见陌生人的大狗,顺手操起放在墙边的一把锄头向沉父扔过去。

沉父赶紧拉沉母闪过一傍,未及躲远,“嘣”的一声,锄头飞过去打在搭于檐口的楼梯上,受弹力影响锄头又不知飞到哪里去了。顿时楼梯晃荡不堪,屋檐上的瓦片像天上下石头一样纷纷坠落,跶在地上粉碎烂。

“谁呀,谁要拿锄头打我呀!”一个声音从当门传来。

那人上了院门,原来是我的表哥,表哥左手里拿着刚拔的白萝卜,右手拿着锄头。“是谁把锄头扔到当门去的,没看见我来了吗,要打死我是吧,差一点点儿就飞到我脑壳上了,我脑壳现在还在冒冷汗!”表哥说着把锄头放在院门边。

沉凡父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向表哥道歉又是说好,站在一边的沉凡却很愤恨的样子。

“沉凡,你是不是又打伯父伯母了。”

“你少来这里管闲事!”沉凡警告道。

“我不是来管闲事的,我是来扯萝卜路过的,你看早饭菜!”表哥示了示手里的萝卜。

“那就好,来!”沉凡摸出烟,给表哥一支。

“你们为什么把锄头扔到当门嘛,吓得我现在头还晕呀!”表哥开玩笑似的说。

“别提了,老不死了,让他上房顶捡瓦他不捡!”

“沉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房顶上冰霜这么冷滑,人上去很危险,稍不注意就会摔下来,不信你上去试试。”

沉凡猛抽一口烟,斜眼瞪了瞪表哥,哼了一声说:“不要以为我们是邻居,我就对你客气。记不记得村长和修文的事,上次算他们走运,下次再惹到我,不叫他们死也要叫他们少一条腿。”

沉母在旁边吚吚啊啊的比划,似乎是在责备沉凡,沉凡立马甩出一句“闭嘴”,沉母便默不作声。

一阵汽笛声划破峦雾从简山下传来,浮掠了沉凡一家人的争吵声。一会儿,薄雾中透出一辆红色小轿车,随着山势蜿蜒而上,最后,一个刹车停在沉凡家院门外。表哥等人面面相觑,沉母焦急的扯了扯沉凡的衣服,又向屋里指了指,沉凡不屑地说:“扯什么扯,我又没犯法,警察凭什么又来抓我,再说看这车,也不像警车,就算是警车,老子也不怕。就那姓黎的狗腿子,一个协警这么憁,我早就看他不惯,迟早收拾他!”表哥也在一旁安慰,说沉凡说得有道理,先看看再说。

车门像是被微风吹似的缓缓开来,一双黑色的系带靴皮鞋款款落于银色的霜上。

表哥等人猜想,下车的一定是一个女的,单看那露于车门外的腿,就知道她身材应该不错。

果然,表哥看得呆了,沉凡也呆了。她正朝他们款款走来,神色爽然、动作优美

“伯父好,伯母好!”沉父沉母惊讶地看着眼前向自己行礼的姑娘,见她上身穿着粉红色的过膝羽绒长服,下身穿着天蓝色的休闲裤,那像太阳花一样的脸蛋儿配上脑后高高的马尾,真是叫人见了心情好。

“是你!”沉凡惊异道。姑娘把脸转向沉凡,给他一个微笑,甜甜地说:“是我,看来你没有把我忘记!”

沉凡哼了一声把脸别向一边。表哥感到好奇,用手指戳了戳沉凡问那个姑娘是谁。沉凡拐了拐身子,不耐烦地说:“荆兰!”

“荆兰?”表哥愣着自言自语。“哦,我想起来!就是小时候在我外婆家玩的荆兰!”

“不然呢,你也为是谁!”沉凡更不耐烦。

表哥转过身面对着荆兰,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荆兰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羞怯地说:“游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荆兰。”“怎么不记得,太记得了!”金兰看着表哥那高兴劲儿,不好意思地掩口而笑。

“荆兰,你怎么长得怎么漂亮啊,我怎么也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你就是曾经那个在地上捡红薯皮吃的小女孩。”

“游哥,那些糗事你都还记得啊。”

“呵呵,我的记性好呢。诶,对了,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也没见你来玩。”

“我在武汉读书,去年才毕业。”

“哇,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真好啊,看你这身材,不会读的是什么空姐吧!”

荆兰笑了,双手捧着嘴说:“就我这身相?空姐?给人家空姐拖箱子还嫌走路不优雅呢,再说,我家这么穷,也读不起这么贵的专业啊!”

“你还穷,小车都开上了。”表哥故意悠她。

“这不是我的车,是朋友的。”

“朋友!男朋友吧!”表哥追问。

“哪有,是女性朋友!”荆兰不好意思地回答。

沉父突然插话问荆兰一大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当听到她回答说是来找沉凡时,夫妻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说话。沉凡背着听到这话时,哼了一声走出了院门。

荆兰见沉凡走出去了,便对沉父沉母说一会儿再来看他们,随即跟了沉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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