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已经遥远的回忆

2011-09-23 21:08 | 作者: | 散文吧首发

经过漫长的路途,接受了一路的汗臭挤压,我怀着一颗惶恐不安的心,终于来到了想象过不知多少遍的婆婆家,俗话说得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但我这丑媳妇实在怕见公婆。这还要原自刚刚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我死磨硬缠,要求老公向婆家要些钱,以补充刚刚建立的新家。但得到的结果是:你们的事自己解决,家里也没有钱,将来你们同意并且有能力,我们两老人就靠靠你们,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们也不依靠你们。原以为,我也会象许多年轻人一样,在结婚之前享受优厚的待遇,起码在近期之内,生活可以无忧无虑。但听到这样的答复,我心中不仅仅是不满,更多的是愤恨,有一种被人冷落的感觉,甚至是被瞧不起的失落和羞愧。所以在结婚之后,回家看望公婆的事一拖再拖,如果不是看在老公苦苦要求的份上,如果不是为了一些礼节上的道,我甚至不愿意去面见这样不欢迎我的两位老人。但到现在,回想过去自以为是的想法,我自己都觉得汗颜,如果有在天之灵的话,我不知道我那已经去世的公公会怎么笑话我。

记得那天下车到县城之后,大约是下午2点左右,县城离家里还有20分钟的土路,我和老公背着重重的行囊,拖着疲惫的身子,游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找种种理由放慢脚步,老公全然不顾我的情感和担忧,满脸堆笑,退却了连日来的疲惫,眼睛游走于四野,悉数着逸闻趣事,猜测着哪一家茶馆将会看见多年不见的父亲,我冷耳旁听着他的这些“奇谈怪论”,认为不可能有千古不变的信条,他以前一如既往喝茶打排的父亲,不会碰巧就在此时也会碰见。但奇迹居然就出现了。

老公看见一家茶馆旁的挑粪桶,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去,大声喊道,我肯定在这里,你看这是他的跳粪桶,我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六、七个老人,只见他们都抬起头,用一种惊讶的神态审视着我俩,其余的人站起来打招呼并显得那么的友好和客气,只有一个干瘦的老头,虽然不露神色,但是却显出一种得意的表情,他不冷不热的说,稍等我一会,我把这一局打完就回家,乘此工夫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老公眼中的倔老头。只见他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袖衬衫,两只眼睛深陷下去,但很有神,显不出70岁老头的颓丧,却在清瘦中显示着精神。此时的他,手里拿着扑克牌,虽然尽力保持着镇定自若,但已经显示出一种慌乱,并且不时地催促别人快点出牌,对于自己出什么牌,根本不用去考虑,也不去关注别人在出什么牌,于是当然引起了自己对方的不满和抗议,但他还一直在强调自己这样出牌是有目的和原因的,或这说自己这一方的牌很不好。我看着他的神态,听者他的各种理由,我才发现老公的评价一点都不过分。

等了大约4、5分钟,老公公在别人的指责声中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最后还一再说,今天运气不好,明天在一起比比,到底谁强!他只是冲我点点头,然后挑起他的粪桶,挺直了身子,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大谈他今年的庄稼收割情况。也不去过问我们路途的颠簸和经历。走在路上,遇见每一个人,他都要热情的去打招呼,并且要加上一句,我去挑粪,刚好碰见我家的三儿(老公在家排行为三),这样一路走一路向别人解释,这一段路走了有半个小时。

等回到家以后,婆婆是满脸堆笑,到处张罗着准备好吃的,而公公独自坐在院子里,似乎无动于衷,只是听者我们的谈论和嬉笑,偶尔插进一两句话,好像我们的到来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愉快。晚上毫无疑问的是米饭,在路上颠簸了两天,一路上也只能用米饭充饥,对我这个地道的北方人来说,吃一顿米饭还可以,如果是第二顿,只能说是填饱肚子,如果是第三顿,只能是减肥,第四顿我看着米饭,渴望这分别已久的面食,感觉面食好像我离别很久的娘。面对着眼前的米饭,虽然很饿,但我就是没有一点点食欲,在吃饭的时候,我特意挑了一个最小的碗,尽管如此,那一小碗米饭我还是吃得很艰难,吃罢,我的婆婆只是说;看来还是吃不惯,我很勉强的摇了摇头,由于几天的劳累,这天我就很早就休息了。

太阳照得老高的时候,我一下从中惊醒,我原先打算要早早起床,好好表现,不论如何,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就要有个媳妇的样子,不然,他们的冷落肯定会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我发现我第一天的打算就这样流产了,我于是在慌忙之中奔下了床,只见,两位老人早饭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我俩了。我尴尬的在院子里转圈,他们脸上没有生气,也没有惊讶,只是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由于我孙女(他大儿子的姑娘,当时只有三岁)喜欢吃馒头,所以我在县城买了馒头,小姑娘大声喊道,爷爷撒谎,我不喜欢吃馒头。只见老公公恼怒成羞,大声呵斥到,你喊,你再喊,我以后不再给你没好吃的!那些馒头当然成了我的最爱。此后,由于小孙女天天“爱吃馒头”,所以,我也没有受饿。

每天他总是早早出去,或从自家地里摘些新鲜蔬菜,或从县城买些应时水果,凡是他认为好吃的,不时地出现在餐桌上。到了晚上,他将电视放到院子里,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给家讲过去的经历,不时地对社会主义感叹几句,或者对共产党表现出由衷的感谢,对现实生活流露出真实的满足。在这种温馨的家中,老人爽朗的笑声,伴着门前小河潺潺的流水声,飘向遥远宁静的空,蛙声和蝉声高一声低一声地也加入议论,皎洁的月光透过疏密有致的竹子,洒落在充满欢声笑语的小院中。那一刻,我切实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也切实体会到了生活的宁静与美好,漂泊的灵魂找到了栖息的家园

在返回的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只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看时间还早,于是又进入了梦乡,待我起床后我才发现,行李已经准备好了,我平时喜欢吃的泡辣椒居然也在行李之内,到我们启程的时候,我婆婆执意要去车站,但公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时间再来,我不去送了。但等汽车开动的那一刻,我还是发现公公站在较远的地方张望,直到他消瘦的身影渐渐消失·······

回家的生活是惬意的,更是随意的,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在他们眼里依然是一个小孩,在那里没有拘谨,也没有疏远,以前意念中的倔老头形象被随和所取代。以前设计好的一系列计划统统破产,留给我的只有轻松和快乐

············

时光在无声中流逝,回来后三年里,为自己的生活而奔忙,到了逢年过节,只是向老人们道个平安,

时间在我们晚辈的忙碌中流逝,三年,在我们来说,转眼即过,连个发票也没有。记忆,更是谈不上的。可一个70岁的老人,却在期盼着我们的假期,一个又一个。希望在某一个之中,偶得一大家人的团聚。但我们,到底没有那份默契,在自己小家的忙碌中幸福中全然忘却了远在家乡的期盼。

不知什么时候,很突然的,婆婆从遥远的异地打来电话,用商量的语气说:我希望你们这个假期能回来一趟,你父亲得了癌症,已到晚期了,至多还有半年的时间了。十分的惊愕。假期刚放,我们赶忙带着快满一周岁的儿子,去看望还未曾见过的他的爷爷奶奶。……。当我们到老家之后,看到的是比以前更削瘦,但比想像中精神的一个老头。可是他的精力却已远不如从前了。那天晚上,他很高兴地抱着小孙子,说着笑着,说自己看到两个小孙子喜欢吃肉,不觉得疼痛了。第二一大早止,我看见公公进了厨房,以为他要吃早点,我也凑了过去,天呀,他拿着一块新鲜的肉,正在用颤抖的双手认真地切着,头上还有汗洙在往下滴着。他律有专心,他的双手青筋暴绽,他的双手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心酸的感觉涌上我的眼,“爸,让我来吧。”“算了吧,我做的红烧肉孩子们很好吃的,你不会弄,我要他们以后每个假期都会回来看我,都想我的红烧肉……”我说不出话来,时间也仿佛停滞了。

此后的几天里,他总是用心做他的红烧肉。儿子也吃得满嘴流油,而他也总是用炯炯有神的眼睛高兴地看着,“等我的病好了,我就去你们那儿开个小饭馆,一边挣几个小钱,顺便我的小孙子就有红烧肉吃了。”

据说,得了肝癌是非常疼痛的。每次他有所不舒服,他就闭上了自己的房门,不许我们去看。一次,他又进了门,可不一会儿,却听见有东西摔下的声音,我们赶紧推门进去,只见他倦缩在床上,双手用力顶着腹部,紧咬着牙关,硬是没有发出一声,但床单却已随着被子拆成一团拖在地上。以前我们常跟他说,疼痛难忍的时候就叫出来吧,但他却常说没事,“忍忍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我不知道,那需要多大的毅力才可以做到﹗﹗﹗

短短的时间一晃而过,留在记忆中的是颤抖的双手和满足的语气,还有对将来美好的打算。但那一切,在我们回来四个月之后,在寂寞之中和纸灰之中,成了我们永远的遗憾。

你无声地走了。带走了你的期待:重回大西北,重温青年当兵时的豪情;带走了你的梦想:给儿孙们亲手做一顿红烧肉;带走了一身的疲惫:一生劳累之后却没有尝到儿孙绕膝的快乐;也带走了那份倔强中无尽温情。

而今,只有一杯薄酒,祭奠你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在遥远的家乡,你一人独守一抔黄土,遥望着奔走他乡的儿孙们。

匆匆之中,我们对你的病情的隐瞒,只是希望你能从容走完剩余的日子,,也给我们留下了无心的遐想。你无法实现的梦却成了我们心中永远的痛。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陪你走走广袤的西北大地,品尝你做的红烧肉。那时,我们可以看着你在镇定中流露出的喜悦,看着你消瘦的身影,在无尽温暖阳光里,从容地慢步,慢步……

多想让时光回到那已经遥远的昨天。

谨以此纪念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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