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2016-02-28 11:50 | 作者:寒心 | 散文吧首发

麻雀

屈吉平

那天正在屋里写点东西,外面蹦跳着好多麻雀,一片聒噪声,炸了营一般。我走出去,那些家伙一轰而散,站在墙头或高高的树梢向下张望。加上院子里、屋子里、窗玻璃上的麻雀粪,空调架、烟囱里、漏斗缝、椽圪拉、墙壁洞的麻雀窝,让我产生了写麻雀这篇小文的想法。

《现代汉语词典》词条云:“麻雀,,头圆,尾,嘴呈圆锥状,头顶和颈部是栗褐色,背面褐色,杂有黑褐色斑点,尾羽暗褐色,翅膀短小,不能高飞,善于跳跃,啄食谷粒和昆虫。有的地区叫家雀儿或老家贼。”而我们这一带却叫它“家雀”或“喜虫”。

麻雀曾被国家最高领导人列为“四害”中的第二号敌人,惨遭规模空前的捕杀,几乎绝种。可这家伙的繁殖能力极强,自从摘掉了“四害”之一的帽子,走进“益虫”的行列,短短几十年,又成群结队、浩浩荡荡、蹦蹦跳跳、飞来飞去、叽叽喳喳、聒噪不绝……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全国人民的吃饭成了问题。麻雀却一群一群在地里偷吃粮食,于是有好事的“统计专家”一估算,得出了一只麻雀一年吃掉两公斤粮食的结论。这还了得?连毛主席都被震惊了,便发出最高指示,麻雀做为“四害”必须消灭殆尽。

一场捕杀麻雀的“人民战争”拉开了序幕。男女老少齐上阵,地上毒饵遍撒,天空到处张网,村村枪炮轰鸣,四处锣鼓喧嚣。火铳、火枪,这些传统的捕杀工具浑身充满了粗暴激情,使用者不需要太多精确的瞄准、计算,面对树上无数的麻雀,“轰”的一声,火药催着霰弹呼啸而出,空气中便弥漫着火药灼烧的焦味,叽叽喳喳的麻雀陡然遭袭,好多中弹落地,没伤者惊慌中弹起瘦小的身躯,四散飞逃。成群结队的麻雀,惊慌失措地在天上乱飞,几乎没有歇脚喘气的机会,眼睁睁地望着地面。不少撞在了树干、电线、墙壁、瓦楞上,软软地死成了一堆泥。更多的还在拼命飞,飞得没了一丝力气,小小的翅膀一缩,仿佛一团箭羽,垂直地跌落在地,成为捕杀者的战利品。滚水泼、拔毛,开膛挖肚,煮肉啖之……

记得在纪录片《新闻简报》中,一只麻雀落在电线杆上,人们爬上电线杆;落到房顶上,人们爬上房顶;落到树上,人们又爬到树上,挥舞着竹竿驱赶,最后,麻雀活活累死,从空中掉了下来,于是,人们“欢呼雀跃”。据当时的权威资料:1958年的3月至11月上旬,八个月的时间,全国人民齐动手,捕杀麻雀19.6亿只。

直至七八十年代,麻雀的命运依然不妙。我们小孩子,也有许多逮麻雀的办法。那时侯,几乎人人都有一把醉心的弹弓,木制或是粗铁丝加胶皮制成,握在手里,仿佛一个倒立的小小的“人”字,借助木杈、铁丝把的稳定,胶皮的张力得以充分展现,一颗欲望的石子(或小瓦砾)在掌心紧紧相握。欲望通过暗中施放力量抵达不远处的目标——麻雀,伙伴中间有好多神弹手,几乎石子(瓦砾)无虚发。要么找一只竹筛,放在院子里拿根小棍儿撑起来,撒上馍屑、秕谷、秕麦什么的,在小棍上牵上细细的一条绳子,躲在房屋的小窗台后,看麻雀钻进竹筛底下觅食时,猛地一拉绳子拽倒小棍,就有麻雀扣在竹筛下,少则一只,多则好几只。或把网丝、马鬃毛编织成连环相系的活扣,架设在田野边的小树枝上,也能套住歇脚的麻雀。最好的办法,就是三五个伙伴搬着木梯,在房厦椽缝、墙上寻着麻雀窝的洞眼,去掏麻雀蛋或幼雀,往往一掏一个准。种种办法弄下的麻雀或麻雀蛋,不是烧、煮了吃,成了一道美味,就是喂狗、喂猫,摔碎、玩死扔掉。

记得一个平时总逞强、胆子很大的小伙伴,有一次爬在木梯子上掏麻雀蛋时,没能掏到麻雀蛋或小雀儿,却抓着了一条青蛇,吓得连人带蛇滚下木梯,摔折了一条胳膊。而摔昏过去的青蛇,肚子里一个连着一个的疙瘩,大概是我们这些小伙伴要掏的麻雀蛋吧。

渐渐地,麻雀到了濒临灭绝的境地,村镇果然寂静多了。麻雀远离了我们人类,几乎成了一个符号,存留在人们的心底。

这么多年来,除“四害”运动孑遗下来的麻雀,有了一个安全生存的环境,迅速壮大起来。脱掉了“四害”恶名的麻雀,可以免受无谓的伤害,尽管它成了益虫,我们这一带人还叫它“喜虫”,但我仍然很讨厌它。因为它总是得意地、自信地双脚并拢着跳来蹦去;因为它一群一群在房檐、墙头、树枝不厌其烦地鼓噪,七嘴八舌、互相激烈地吵叫,没完没了地唱着让人讨厌的歌调;因为它啄、抓墙洞、椽缝,四处做窝,随地屙屎,粪便弄污了干净的墙面、玻璃、院子……我真不理解,它们如此张结,怎么就忘了种族濒临灭绝的那一刻?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