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那些日子

失眠的那些日子

屈吉平

失眠的痛苦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泊在异乡的夜晚，有太多失眠的理由。好像一粒微尘，被风吹离了故土，飘落在无边的陌生里。可我在故乡，在自己的家里，每天晚上的入睡过程似乎也成了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失眠时常困扰着我，尤其是心里有事的时候，也许就会整夜失眠。

浓稠的黑暗漫过一切，时间一分一秒地消失，睡吧，睡吧，星星似乎都在打哈欠，我却在清醒着。可是，在闭上眼睛的刹那，一些事情反而显得更加清晰起来。无数的细节从黑暗里钻出来，点点滴滴溅起思维的浪花，一些虚构的故事在透明里浮游，曾经真切的感受甚至会精确到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的某一件事情上，好多鲜活生动的场景处于似梦非梦的状态，随时随地接受时光的掩埋。

失眠只是夜晚让我痛苦的一部分，随之而来的还有噩梦的阴影。自己仿佛有两重生活，一个是白天的正常生活，另一个就是晚上仿佛置身地狱般的噩梦生活。每当夜晚，眼前总是浮现各种梦境中的恐怖场景：死人腐烂的尸体，大大小小的坟墓坑，颈部流血的女尸头，高高的墓碑……每当从噩梦中惊醒，总是逼迫自己努力睁大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做梦，安慰自己不要害怕。

一种想象千百次上演，一种疼痛千百次袭来。躺在床上，我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反刍往事，一遍又一遍设计凄美断肠的结局。尽管控制自己别想，但越是控制却越要去想，想得脑袋发胀、心绪烦躁，更难以入眠。如此迷恋这种游戏，从每个暗夜到清晨。有时实在睡不着，便爬起来看书，眼睛又涩又胀，看不了几页又不得不丢掉。

长时间地沉浸在假寐的状态里，声色香味全部关闭，除了大脑，各器官都休息了，只有庞大纷杂的思绪无休止地缠绕。失眠是大脑过于激动而看错了时间，是从内心生长出来的红罂粟。这时才发现最强大的对手原来是自己的内心，控制不了它，只有焦虑而无望地受它摆布，无处逃匿。只能接受，除了接受也别无它法。

尤其是出门在外的夜晚，朋友在甜甜地睡着，而我却孤独地醒着。无眠的长夜，黑暗成了我生活中的一大恐惧。我真羡慕我的朋友们，他们挨上枕头不到一分钟，甜蜜的鼾声便浓浓地散开，我闭上眼睛听，如口渴之人眼巴巴盯着别人牛饮而自己只有干咽唾沫的份儿。睡眠且行且远。

这时的灵魂与肉体处于分离状态，纷乱的思绪在无边的空间里疾驰。肉体是一件扔在床上的衣服。所有的感官享受都不存在，白昼与黑夜、生存与死亡、欢乐和悲伤都不再重要，天地间只有思想着的灵魂在游走。

尽管经历了很多，岁月的风尘、生活的坎坷、世事的沧桑，但面对失眠我依旧无计可施。有时各种恐怖的噩梦减少了，但睡眠质量相比以前已经严重地下降了，睡觉时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很难再次入睡。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一段文字，摘录如下：唐代的园律师问大珠慧海禅师如何修行才能悟道。慧海答道：“饥来吃饭，困来即眠。”圆律师便问慧海：“一切人都如此做，为何不能悟道？”慧海说：“只因为他吃饭的时候不老实吃饭，睡觉的时候不老实睡觉，总在那里千百般地计较个不休。”是啊，最复杂的问题也可能最简单，你夜晚不好好睡觉，脑子总在动，总在胡思乱想，怎么能静下来、歇下来呢？

时光如流水匆匆，日子去了又来，生活之路还是要靠自己走下去。其实好多事想也是白想、空想、瞎想，只有顺其自然，减少精神压力，放下思想包袱，才能笑迎生活里的烦恼、忧伤、爱和恨，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