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门外,绿秋
那一年,已恍然如梦,只依稀记得,那一身的粗布麻衣,发丝凌乱,痴痴傻傻,覆了容颜,也乐得逍遥自在。眸子灵动,笑声叮铃清脆。
后来,碧簪玉镯,锦衣华服,墨发三千垂落,浅步高贵,眼眸深邃,嘴角笑意清浅如画,不达眼底。自由生生锁在了“紫禁之城”。
第一次见娘娘,娘娘眉宇流转着一种看不清的殇,很浅也很浓,我唤了声“娘娘”,行了礼。
生于皇宫12年,我看不透这个女子。
娘娘说“以后你便跟着我罢,前尘忘去,小院便是家,护得了你的周全。若有了其他心思。离去就好”
过了半响“平时唤我夫人即可,与娘娘相比,我更想做他的夫人”娘娘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望着天空,让我一时分不清哪个他?
三月缤纷 夫人三千宠爱融为一身,那支撑着鬓角,眼神垂落的女子周身却总是泛着忧伤。
第二年的三月,柳絮开了,漫天翩飞,夫人的肚子有了生命,皇上为此散尽后宫,只为夫人一个安心,夫人集聚皇上真心之爱,可我知道,夫人幸福,却并不开心。
十年一晃,春秋更迭,容颜尚且易老,心自然也随着老了,当眼睛不再那般清亮,思绪再无睿智,当所有的灵动清悦都散去,是不是真的就厌了,倦了。
那时候我不信“只见新人笑淋漓,哪得旧人泪断肠”,后来信了
那是皇上散尽后宫,让几位曾经荣宠一时却伤了夫人的妃子赔上了九族的时候,有人高兴,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亦有人恨,夫人只是静静的坐在凉亭,看着银杏叶飘落,一日一日。
偶然一次,我听到夫人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他情重却终是凉薄之人,终有一天,我也不过如此而已,只愿别累了枫儿和若儿”。
那时我并不懂,却好像有些懂。
“夫人,不会的,皇上那般爱你,您是不同的,夫人莫要多心”
“你不懂....”良久的沉默“爱的时候,可以倾尽所有,不爱的时候,却是恨不得将你从生命中抽离”
那时候,皇上可为夫人倾尽天下,散尽荣华。只做夫人一人的夫君。一个布衣的相公。皇上在外冷冽的眼睛会因为夫人温柔如水。
十年,皇上从不委屈夫人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极尽安哄夫人,夫人生公主的时候,吓得皇上抱着夫人,只说,再也不让夫人生了。
看着夫人丢了半条命的样子,皇上死活不抱公主,生生有些孩子气。后来看夫人渐渐好转,才整天逗弄着公主。
夫人有太子的时候,落下了风寒,皇上日日熬汤烧粥,学了一手的针线细活,为夫人缝制衣衫。
那时候,漫天的桃花纷飞,桃花树下,是夫人与皇上静看夕阳日落。那时候皇上爱的委婉。
天上星空璀璨,流泻了一地的碎片
夫人与皇上十年来第一次争吵,夫人声嘶力竭,皇上强硬称朕。
零星中“尘儿,你可能容了她,只她一个,自此再不负你”
“你仍是心中最爱的那一个”
我看见夫人在黑夜中静默了很久,突然
“呵,再不负,哈哈,再不负,哈哈哈哈哈”
.................
“看来是朕太纵你了......”
.............
在皇上转身的时候,我看见夫人的开阖的唇瓣,那是在说“好”。
夫人是个温婉的女子,数十年,总是笑意温软,面对皇上,那尖锐的笑声,我知道是夫人故意的。
夫人说,他是真的不爱了,也是真的爱了那女子,所有的不许只是爱的霸道。
夫人说,最爱的那一个,却已经不是唯一的那一个了。
夫人说:“海其实很容易枯,石其实很容易烂,沧海转瞬成桑田,爱的时候是真的爱了,不爱的时候是真的不爱了,强求不了分毫”
夫人语气清淡,平静如水,可我知道,夫人的心在滴血。那流在心里而非眼里的血。疼的厉害。
中秋佳节,举国欢庆,宫中从此多了位如风的女子,一眼倾国,风华绝代,举手投足间,足可与皇上并肩睥睨天下。
夫人与皇上最美却莫过于那桃花上下,夕阳日落
或许开始,皇上就错了,夫人要的,皇上从未能给的起。
夫人再未踏出小院半步,都道是夫人善妒且失宠。她们却是不知道,夫人从来不屑这“宠”之一字。
牡丹花开,遍布京城,那位娘娘大红的凤冠霞帔,铺十里红装,倾国做嫁,气势宏博,举手投足的潇洒肆意,竟是将男子都生生比了下去,这样的女子才是配得上皇上的。
花轿抬进宫门的那一刻,夫人出了小院,一个人,一袭紫衣,一个木制麻梳,我记得那天,微雨,牡丹开的红艳,夫人没有回头。
忘念小院,大火毁去了一切,整整三日,直到最后的火苗熄灭,风起,连带灰烬一起散尽。
皇上迎娶前一夜,冷静睿智的太子,活泼捣蛋的公主如小孩子般蜷缩在夫人怀里,没说一句话,黄色的叶子,落得人心空落落的。
我知道,皇宫再也留不住夫人。留不住那份自由。
夫人走了,太子也走了,公主便也跟着走了。
而我呢,夫人说,让我陪着皇上,怕皇上会孤独。我那时是有些恼了皇上“夫人,皇上有了未央娘娘,怎么会孤独。”
夫人只是笑了笑。“或许不会吧,呵呵”夫人有些自嘲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皇上真的会孤独。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皇上终是在宿醉的夜里,喃喃自语, “走了,绿秋,她走了,这天下孤独的便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绿秋,我负了她,我竟然负了她,哈哈,我册封那日,她该有多痛,该有多痛,才舍得离我而去。”“我曾许她,容颜迟暮,牵她双手,倾世温柔,如今,却是另娶她人”借着月光,我看见皇上眼里充着血色。一夜之间,白了三千
很久以后,我一个人行走江湖,于一处乡间茅屋下避雨,从茅屋里走出来一个男子,粗布麻衣,掩不了一身风华,却是收敛尽无。
夫人是个通透的女子,夫人说:太过通透不好,难得糊涂,只是自己糊涂不起来,那时我不懂,后来我有些懂了,却依然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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